热门小说尽在智能小说网!智能小说网手机版

从塔希提岛到大漠落日

类别:其他类型|字数:9W|作者:迷惘者的一生

手机阅读本书
从塔希提岛到大漠落日
塔希提岛的飞行员克里克雅在一次飞行中,飞行器出了事故,被迫降落在了中国境内的大漠落日,克里克雅在一个农民的救助下活了下来,这是她的回忆录,回忆了她在大漠落日这个地方的点点滴滴。 ...
《从塔希提岛到大漠落日》最新章节(1天前):

塔希提岛的飞行员克里克雅在一次飞行中,飞行器出了事故,被迫降落在了中国境内的大漠落日,克里克雅在一个农民的救助下活了下来,这是她的回忆录,回忆了她在大漠落日这个地方的点点滴滴。 ...

免费阅读

Nosingle!

Nosingle!

Nosingle!

Lostsingle!

Nobodyknowswhere…

后台显示飞行器的信号慢慢消失,直至最后没有了信号。工程师们都失落的坐在指挥大厅里,准备好庆祝的条幅、啤酒、鲜花都被悄悄撤了,倒是便宜了那些打扫卫生的阿姨们。

指挥长叼着烟斗,望着屏幕,在主操作前的桌子上靠着,比划着什么,时而走来走去,另一个戴着耳机的家伙在指挥长前站着,耸着肩,双手摊平,嘴里不知道叫嚷着什么,指挥长呵斥了一声“stop”,那人才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这时候有个人惊慌失措的扑到指挥长跟前,凑近指挥长的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指挥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样子直教人可怕,那人说完就跑步出去了。指挥长踱着步子,不多时,整个指挥大厅的设备都熄火了,像是结束了一场使命。

克里克雅哪里会知道自己落难到了这里,一望无垠的大山,还有雾霭蒙蒙的天色,他本来想着完成这次任务回去和已经订婚的丈夫度蜜月去,她虽然去过很多地方,但总觉得塔希提岛是最美的人间天堂,大凡是有水的地方都充满了灵性吧!

当然她自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还能够在飞行器最后损毁的瞬间把她弹射出了舱室,尽管从空中摔了下来有些疼痛,她摸了摸自己,腿和胳膊都还在,只是有几处划破了,总归是捡回了一条命,幸运吧!她起身看到这个地方,充满了不安,只是已经黄昏了,亟需找一个住的地方,寒冷已经袭来了。她在塔希提岛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冷,现在却十分清醒,“cold”就是《说文解字》中说的:“冷,寒也。”

克里克雅走了很久,加之惊魂的跳伞,她十分疲惫。她发现这里的路都是黄土的,就像塔希提岛的水一样柔软,稍不留神就会陷入黄土里。

似乎走了很久,她看见前面的牌坊上有虫子一样的东西在上面爬着,她用手摸这些像是虫子一样的东西,最后她才知道这弯弯扭扭是汉字,叫“拓跋寨”,可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克里克雅不知道这里距离塔希提岛有多远,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活着。

克里克雅漫无目的走着,她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窜来窜去,可她回头什么也没有,心里有些发怵,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塔希提岛语:“zhuihuimoji”。太阳和塔希提岛上的一样,充满了温和,只是快要落下去了,不像是海平面那样充满诗意,而是涌现出一股磅礴的气势,她从没有见过的冷落,或许是她习惯了和男朋友一起看夕阳吧,尽管这样,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落空,不知不觉眼前一黑。

落在架子上的鸟,看了一眼屋里写作的人,啄了啄自己的爪子,留下了一双不完美的爪印,从窗户飞走了。过了许久,它又回到了我的梦里,变成了一条巨蟒,把我从梦中惊醒,浑身的冷汗。

克里克雅舒展身体,腿和腰有些疼痛,才发觉自己在草地上睡了一宿,太阳竟然从另一个方向升起来了,她有些怅惘,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这只鸟是什么?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还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连她自己都不得而知。

克里克雅起身,她发现草地上长满了花,这些花有的像是小星星,金黄金黄的,有的像鸡嘴,有的像鸡冠,有的像铃铛,她找见了一个最满意的花,球形带着刺,开出一个蓝色的花朵,她想摘一个,只是那刺太锋利了,扎得手指瞬间冒出了黑血,经过几番折腾,无可奈何,她想到了用草“勒死”这朵带刺的球形的花,果然奏效,她使劲“勒死”这花,一个趔趄,球形的花沿着山坡跑了下去,直到公路上,沾满土的球形刺花顿时没了生机。

克里克雅轻轻捡起这朵花,小心翼翼的拿着,一阵风吹来,弥漫起的黄土使她睁不开眼睛。这时候,一头驴拉着架子车一摇一晃的过来了,车上坐着一个老人,脸就像树皮一样,嘴上叼着一个烟斗,冒着蓝烟,留着山羊胡须。克里克雅打了招呼,那老人看了一眼,抡起鞭子,摔在了驴的屁股上,驴子撅起屁股奔也似的跑了。

不多会儿,两人吹着唢呐,后面一个年轻人拉着一头毛驴,毛驴头上扎着一朵大红花,驮着包红头巾,捂得严实,只留出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大姑娘,后面还有几个人,挑着担子,担子上贴着喜字,走起路来,担子一闪一闪,众人把目光都聚集在了克里克雅身上,却都又加快了步伐,唢呐声悠远悠长,克里克雅回头看到的,是地上的脚印。

克里克雅有些失落,但她觉得这里应该是有人烟的,她便沿着公路往前走,她看到路边葱茏的庄稼地,整整齐齐,一块地连着一块地,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整齐的玉米地,还有挂在玉米秸秆上的玉米棒子,她很喜欢这种食物,而她见到的却是飞行局的餐桌上脱光表皮的玉米,金黄香甜,而此刻她看到玉米的生长也充满了生命力,如此健硕地秸秆,挺拔有力。荞麦地一眼望去是红色的秸秆,还有挂在指头粉色的花,这粉色十分迷人,大抵是男朋友喜欢粉色吧,因为他是一个变态的爱好粉色,包括粉色的内衣,想到这,她竟然有些想笑。

一群飞鸟从她的头顶飞过,她发觉这里的天并没有塔希提岛的天那么蓝,塔希提岛的天是深沉的蓝,这里的天空是空旷的蓝,就像人的胸怀吧,她想起法国作家雨果说过:“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大抵人的胸怀究竟有多宽阔呀?

这时候,一个少年赶着一群羊从路上走来,克里克雅出奇的望着羊,她没见过这种四脚走路的动物,但她见过鱼,包括鲨鱼,这种四肢动物真奇怪,竟然边走还会从后面露出黑色的珍珠,是不是蚌里的珍珠吗?她跟少年打交道,两个人却聊不到一起,她只听见“yang”的发音,羊就是它吧!

她尝试用牙咬这黑色的珍珠,稍微用了点力黑珍珠便碎了,奇怪的味道散发了出来,她连忙吐了几口唾沫,把捡来的黑珍珠都扔了。

克里克雅跟着少年往前走,那孩子没有一点害怕她的样子,他赶着羊打着响鞭,他呵斥领头的羊,那羊十分听话,就停下了,低着头寻觅着青草,啃着,少年是放羊的好手,克里克雅心里想,和一群羊每天打交道比她在飞行局更享受吧,羊只能一味的听话,不听话就用鞭子抽打,而和飞行局的那些人相处十分沮丧,人心复杂,上周有人因为人事关系太复杂就离职了,大概也是回乡自给自足去了吧。

少年说的话克里克雅听不懂,克里克雅的塔希提岛语少年也听不懂,两个人干脆不说了,跟着羊走着。

一直走到一户人家,克里克雅有些难为情,她远远站在路上,不肯前来,只等少年把羊都赶进了圈里,她还在路边手里捧着球形的花。少年叫出来了父母亲,克里克雅看到这两人走过来了,她便回头就走,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索性就停了下来。她只顾看自己手里的花,怦怦的心跳,克里克雅哪里知道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历程之一,若干年之后,她很少遇见带刺的球形的花,也就是少年认为的“曼陀罗”。当她提起笔记录下这段难忘的历程后,她嚎啕大哭,就这样让克里克雅讲述这里发生的一切吧!

克里克雅想了很久,她不知道怎么开头,抬头看看塔希提岛的天空,那么蔚蓝,又看见水天相接的大海寄托了她最美的梦,她写到:

秋日的阳光些许有些温暖,就像是洒向大地的一缕温情,长空、黄河、高山、大地、砂砾,故事,不,是事实,就从这里开始吧!

远远望去,黄河上游宛若悬挂在天地间的大荧幕,太阳被云霞笼罩着,向外四散出了几道夺目的光芒,映在河水里,随着波浪摇曳着,熠熠生辉,那滚滚如斯的河水顿时变得金黄耀眼,从远处平铺而过,就像着金色铠甲的千军万马。

黄河岸上两畔杨柳,静静地矗立着,时有风起,柳条儿在波纹里涟漪荡漾。这一切的安排,就像是为黄昏而备的舞台,等待一场盛大的演出。黄河从上游滚滚而来,奔腾不息,九曲回肠,棹歌中流,到了平川区大地湾一带,却一改她狂傲不羁的雄壮,转而低吟浅唱,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浩汤汤的战斗,温情而又肆意的卧在臂弯里安然入睡,战场上的那些打打杀杀早已褪去了颜色,唯有一抹七彩的太阳唱着主角的戏。

被太阳炙烤了一天的黄河岸上,玉米叶儿从尖状又开始舒展,从泥土里吸收营养,转而拔节抽穗。从黄河涌来的潮风摇摆着玉米的枝干,一大片一大片都抖动了起来,就像是一场集体的舞蹈。

云上黄河岸边,从空中俯瞰,方整的田地,色彩靓丽,田埂边上一排排杨树整齐如一,几个硕大的养鱼池像是地面上的镜子,倒映着蓝天和白云。黄河穿城而过,河两边簇拥起高耸林立的建筑物,道路把城市分割成了许多网格,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熙熙攘攘的街道就像是蚂蚁筑的巢穴和工蚁不停地劳动。

黄河岸上不远处,矗立着一个蓝色穹顶的建筑物,从空中望去,像是一颗璀璨的蓝珍珠;从侧面看过去,像是一滴从天而降的蓝眼泪;从地面仰望,像是悬挂在空中的蓝葫芦。灯上,一闪一闪的霓虹灯像是跳跃的音符,伴着黄河日夜奔流。

岸上的村庄像安静极了。房前屋后栽满了树木,水渠里流水潺潺,飞来飞去的鸟儿叽叽喳喳,青蛙在稻田里扑腾扑腾,盘活了整个田园。

转而时光回转,冬去秋来。

午后的风吹得很响,窗上的玻璃被吹得“呱哒呱哒”直响。柳絮随着光年的流转,也开始乱飞着,像雪花一样飘飘洒洒,屋顶、院子角落、墙头满是的。太多的流年如同藏在深渊里的苔藓,是一次新的脱胎换骨,也是骄傲了几千年的老谋深算,黄土高原上飘过的西北风、东南风卷起了无数烽烟滚滚,现在却平凡的盘卧在大地上,横跨地表上的经纬度,留下了满是裂痕和伤疤,把满是经纶的历史祭奠。

光影浮浮沉沉,好像时光从来不会打个折扣,把点点滴滴的过往都律动在轮换的星月神话中。黄河水清了,从上游漫卷而来,一个冬天的河流才会如此静谧,没有浑浊不清和狂傲不羁,也许是沉淀了一个夏天和一个秋天,最后和自己讲和了;黄河的水浊了,从下游缓缓而去,终究看不到头,也望不到尾,就像人生一样,活在童年和老年这两头儿是糊涂的,中间的旅途是清醒的,也还始终保持着满腔热情和桀骜不驯。

昨夜又去赌钱了,回到家已是凌晨时分,衣服上的烟味很浓,倒在炕上就拉起了鼾声。双眼紧闭,嘴巴张大呼吸,身子斜倚,被子卷成了一个卷,腿搭在上面,呼噜声一浪接着一浪。已经是晌午时分了,还没有起床。屋外晃荡的风就像游魂,来来去去,琢磨不定,却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股妖风,“哐啷”一声,吹倒了倒着放置的水桶,响动太大,吵醒了梦里还在打麻将的拓跋叔平。谁知梦里的他正在调将“红中”,恰好扣了个“一万”可以自杠,正要摔在桌子上,他又使劲摸了摸麻将,多了一横,心里有些焦躁,哪知呼呼的风声惊扰了一个杠头开花,他把麻将摔在桌子上,嘴里骂着脏话,今天运气不行呀!

克里克雅本不想这么描述拓跋叔平,但为了人物的真实,她索性就如实写了。

这人本名拓跋叔平,因为好赌、好抽、好玩,江湖人称“拓跋三贼”,拓跋三贼三大爱好集于一身,加之是个义气之人,身边总是围着几个撵不走的狗腿子兄弟,有事没事总会来家里转悠,不是抽烟喝酒,就是打平活(AA制吃喝)。而拓跋叔平的父亲拓跋仁却总是冷鼻子冷眼,觉得拓跋叔平成天没个正经营生,尽和一群无业游民瞎混,真是亏了先人,对不住父母,经常骂骂咧咧,但终究是管不住这个儿子,气得他经常锤腔子。

说实话,这些年,拓跋叔平还是有些“战绩”,他赌博很有一套,从来都是输的钱少,赢得多。他说,赌场上的钱就像是空中飞来一样,不费一点劲,你只管用手在赌桌上往怀里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捞来真金白银,这种挣钱方式和父母亲在地里拿着锄头、镰刀耕种挣钱方式不同,当然花法也就不同。

拓跋叔平每次赌博回来后,会把一沓一沓的钱掏出来,按照面值大小一一铺在炕上,整整齐齐码好,自己躺在钱上睡上一觉,等扯着嗓子打着呼噜,一个轱辘睡醒了,又一张一张把钱码整齐,再放到箱子里,扣上锁,拉两下,放进柜子里,才转身离去。这个习惯从他捞的“第一桶金”开始就没有变过。虽然十赌九输,但老天眷顾,他总是能够赢得盆满钵满。

他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初一和十五不赌;晚上赌博输了不付钱,必须等时针转过零零点再付钱,这个规矩方圆赌徒都知道。倒是有几个不信邪的赌徒因为不知道这个“邪”,掀翻了桌子,耍了狠,被拓跋叔平带着几个兄弟,黑天半夜里,给不信邪的赌徒套上了尿素袋子,砸了一顿黑砖,继而都安生多了。

拓跋叔平对花钱的事儿从他的作派能够看得出,跟他混的兄弟都知道他的经典名言:女人没钱不上钩,男人没钱甭胡骚情。在给女人花钱这事儿上,他只有花的多和花的少问题。

他经常穿阔腿裤子,脚蹬黑皮鞋,白衬衣,蓝西装上衣,梳着偏分头,一幅墨镜不知啥时候悄然上脸,究竟是有一些风流。从一开始背着皮包,到胳臂下夹着小皮包,这么多年,他走南闯北从来都是潇洒走一回,没有落伍过。

一旦赌钱大赢,就会报复消费,他觉得这种空中来钱一定要空中还回,该吃吃、该喝喝一定不能小气,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明天不知道到谁家。当然,他觉得金钱也是劳心伤神的事,他会存一些,但不全存,否则老天爷给的运气就会耗完。舞厅、大排档、足浴,兄弟们跟着总得有个盼头。

他总结了,只有花钱如流水,才能让女人死心塌地的跟你走,毕竟大多数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眼前的才是最真实的。

克里克雅想,也不一定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有的女人也有着卓越的见识,比如在飞行局里的几个女人,不仅事业有成,而且家庭也幸福美满。她接着写到:

拓跋叔平对潮流、时尚的追求几乎是痴迷的,从二八大杠自行车到幸福牌二五零摩托车、野狼摩托车、豪爵一二五、太子一五零,最后换成方方正正的桑塔纳小汽车。他不惜花钱把桑塔纳汽车改装成了跑车,装的排气筒轰鸣声如雷,凶猛的声浪“吼吼”震天,疾驰而过,留下一股黄尘土雾。一旦遇见了熟人,他便扶起墨镜,摇下窗子,掏出烟盒,发根烟,客气的打个招呼。至今家里的抽屉里还盛放着大哥大、传呼机、小灵通,新潮的通讯设备他一样不落。

拓跋叔平的父亲拓跋仁和母亲苏秀秀都是地道的农民,爷爷奶奶健在,家里还有三个姐姐,拓跋春萍、拓跋夏萍、拓跋秋萍,还有一个弟弟拓跋季平,算是个大家庭。

日子见长,克里克雅跟着学会了中国话,苏秀秀也给她说了家庭的情况,她才知道原来小时候自己的苦日子拓跋叔平家也经历过了,如果不是法国人来,大概塔希提岛现在还保留着原始的风情。

克里克雅写到,小时候,日子虽然过得紧巴,但家里的孩子都很懂事,从来都是顺从父母亲的意愿,上学的时候,他们都能按时起床,背着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书包准时到学校。有时候母亲苏秀秀会背着拓跋仁偷偷塞几毛钱给他们,他们会心的一笑,装进裤兜里,蹦蹦跳跳着上学去了。

拓跋季平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上学的时候还没有校服,衣服都是哥哥拓跋叔平穿过的,母亲会把衣服洗干净,再按照他的高低胖瘦,裁剪缝好后上身,但他从来不挑穿,父母亲都很喜欢拓跋季平。

然而,拓跋季平打心里不喜欢哥哥拓跋叔平,拓跋叔平个子高、胆子大,在学校经常惹是生非,不是打了学生,就是砸坏了玻璃,有时候还偷拿别人的东西,哥哥总是给父母亲带来这样和那样的问题,老师经常叫家长。叔平经常趁父母亲不在的时候敲打季平,哄着花季平舍不得花的零花钱,还叮嘱不准给父母亲告状,要是告状就给他“好果子吃”。所以,季平从心底很讨厌哥哥。当然,有时候他对哥哥还是很感激的,尤其是在学校他和同学打了架,只要告诉拓跋叔平,拓跋叔平就会带着一帮兄弟前来给他撑腰,那时的他绝对有面子。

虽说是亲兄弟,名字起得也像,不过,拓跋叔平和拓跋季平长得一点也不像,也和其他姊妹也不像,苏秀秀说这里面还有故事。

小学五年级的一天,拓跋季平和邻居家孩子一块儿放羊,小孩子都贪玩,总是喜欢把羊混在一起放,这样以来,既能一起玩耍也能一起放羊。

每次,天黑后,领头羊就会领着羊群从沟底排成队形绵延到沟畔。然而,有一天傍晚,天已经黑了,可羊群还在沟底吃水草,就是不肯上到沟畔来,两人站在沟畔学羊叫,羊抬头看看,又低头吃草,他俩无奈,爬上柳树折了柳树枝哄羊上来,领头羊抬起头看了看,又低下头在沟底悠哉悠哉来回吃着水草,眼看夜幕降临,没有一点要回圈的意思。

拓跋季平让邻居家的孩子下沟赶羊,可这孩子是个犟脾气,硬是不去,两个人就因为赶羊的事打了起来,不依不饶,不可开交。

邻居家的孩子骂拓跋季平是“黑娃”,又骂他哥哥拓跋叔平是“抱疙瘩”。“黑娃”指的是超生的孩子,村上不分配土地,一开始也不给上户口。抱疙瘩是指从别人家领养的孩子。拓跋季平听说自己是超生的,又听哥哥是领养的,他咬牙切齿,卷起袖子,捏圆拳头,只见那拳头就像两个铁榔头一样的直击那孩子的脑门,揍得那的孩子直流鼻血,脑门肿起了大包。

而羊群这时候上来了,两人各自赶着羊回家了。

邻居家的女人看到自己的儿子血头土脸的,顺手拉着一个锄头去了拓跋季平家,站在门口张嘴就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拓跋仁开始出去好言相说,可那女人就是得理不饶人,无奈,苏秀秀说,任她骂去,咱进屋。那女人终于骂得没劲了,自动撤离了。

没过多久,苏秀秀给拓跋季平讲了“黑娃”的事,等到很多年以后,又给拓跋叔平说了实情。

在拓跋仁的村寨里,如果谁的家里没有生下男孩,人们就会说这家要断香火了,每年的春节庙会上,焚香烧表的信男善女都在为自己祈祷。

苏秀秀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生了大女儿拓跋春萍后,接着就怀了一个,生下来还是个女儿,满月后的十来天,患上了急性脑膜炎,没钱买药,最后就殁了。接着就生了拓跋夏萍和拓跋秋萍,一连生了几个女儿,让拓跋仁心里十分不安,他寻思着,难道这是命中无子吗?没儿子的日子让夫妻二人十分煎熬。

一天,大门外来了一个人,这人围着拓跋仁的庄子走来走去,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

拓跋仁很诧异,猫着腰走了过去,那人看见拓跋仁,就又转身走了过来,嘴里不断赞叹道,这里风水好,真是卧龙藏凤之地,你家一定是儿女双全,凑成个“好”字,并且龙凤吉祥,一定会出人才呐!

只见那先生一身道袍,似有几份仙骨,“几”字形额头皱纹,眉毛对称高挑,绵延耳上,鼻梁高隆,形似鹰鼻,上嘴唇是八字胡须,下颚却是山羊胡须,皆已花白,道袍蓝里透白,却很干净,一双布履,鞋口V状,走起路来,轻轻飘飘。

先生,哪里风水好呀?拓跋仁笑着问那先生。

嗐!你别说,我走过很多地方,也是看了很多人家的庄户,你家的风水那可是不一般,你看,他顺着手指着眼前的山,你家这座山就是你们的靠山,这座山比周围的山都高显得高大,气度不凡,山且有棱有形,棱角分明,山顶左右还有两棵大柳树,两木相对,左右各立,恰似山的眼睛,山上树木丛生,青草浓密,生机勃勃,再看山势,顺着水流痕迹,山川日月精华都汇聚到了你这个罗圈庄子里了,岂有不好之理。

说完,那先生捋了捋胡须,捋了捋眉毛,洋洋得意。

拓跋仁笑着说,哈哈哈,先生真有眼光,我们的地名就叫拓跋大山,远近十里就属这座山最高最大,站在山顶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老一辈流传下来就取名叫做拓跋大山。拓跋仁边说边指着山。

哈哈哈,看看看,我说中了吧。那先生笑声爽朗,一副傲气。

听了那人的言语,拓跋仁又说道,谢谢你的吉言,但愿能龙凤呈祥,早有儿子呀,也希望能够借着你的吉言,他们都能成人成才。

那先生一听,愣了,说道,你还没有儿子?

没有。拓跋仁说。

看你庄的风水,你若是再生必定是儿子,命中注定你有两个儿子,只是这两个儿子嘛,接下来就不好说了,哈哈哈哈,那道人笑道。

拓跋仁邀请道人进了屋里,苏秀秀听完道士的话也是满心欢喜。她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烟熏火燎擀了一顿鸡蛋臊子面,厚谢了那道人。

吃完饭,送那道人到大门口,而那道人竟然在拓跋仁和苏秀秀聊天的一瞬间不见了。

在拓跋大山一带,村里人对外来的人一般都不招惹,也不惹恼,怕的是这些外来人路子不熟、情况不明,不知道他们都是做什么的。更害怕他们做法捣鬼,虽然没人亲眼见过,但道听途说倒是很多。据说,有一户人家招惹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说是懂法术,就留在了家里,结果家里被折腾得不消停,结果妻离子散。

拓跋仁眼看着三个女儿,心里十分着急,他跟媳妇苏秀秀商量了一下,要不领养一个儿子,续个香火。一开始苏秀秀哭着闹着不同意,公公婆婆也开始明里不说暗里语了,不得已,苏秀秀同意领养一个男孩。于是,四处打听,几个月下来还是没有合适的领养对象。

正是人间没有十全十美之事,有的家庭吃了上顿接不上下顿,却一生一个儿子,虽然生儿子没什么不好,但生儿子太多了就意味着负担重,要娶妻生子,砸锅卖铁也攒不了那么多钱的。

真是瞌睡遇枕头,邻居的亲戚家一连生了四个儿子,盼望能生女孩,第五个竟然还是儿子,就四处打听有没有愿意收养的,也算是给儿子一个好的归宿,拓跋仁托邻居搭上了话,花了一顿烟酒钱,就把那婴儿抱了回来,一家人喜极而泣,起名拓跋叔平。

领养了拓跋叔平,一家人把他当亲生儿子的一样抚养着,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惯着哄着。

拓跋叔平的“抱疙瘩”就是这么来的。

然而,有一个月,苏秀秀觉得身上很久没有来了,就告诉了拓跋仁,拓跋仁没有在意,也没理睬,只因农活多,忙完春种,就忙着夏锄,秋收就接踵而至,一茬接一茬的农活催着赶着,哪里有时间去细想身上来不来的事,不当紧的话刚说完就会被繁重的农活冲淡了,忘在了脑后。

又过了一个多月,苏秀秀开始恶心呕吐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怀孕了,那时候拓拔叔平已经五岁了,已经领养了儿子,怀在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期待了。

好在经历了一波三折,在玉米地里拓跋季平出生了。

克里克雅在这里删了很多内容,她把拓跋季平的出生当成了一种禁忌,不再提及,或许这是一段时间里的需要吧,她只一笔带过八十年代这样的一种经历。而当她听苏秀秀说声拓跋季平的玉米地风景,她构思了这么一段:

九月的玉米地秸秆高过地埂,绿油油的,一阵风吹过,像是赶浪一样,一浪接着一浪,玉米杆和玉米叶碰撞的沙沙声就像一曲曲田野交响曲,随着风的大小变换着旋律。

当拓跋仁双手举起婴儿,用他的话说婴儿裤裆里吊着一串葡萄,他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亲了几下那串葡萄。苏秀秀闻听是个儿子,也十分欣喜,尽管已经十分疲惫,还是挣扎要看一眼孩子,看完后,眼角划过一滴眼泪。

阳光从朦朦胧胧的群山上驾着彩云般飞了过来,天空从未有过的蓝透彻了,不一会儿,云朵完成了使命,悄悄溜走了。飞鸟从天空飞过,青蛙、蚂蚱、七星瓢虫、蝴蝶、蚂蚁又开始新一天的忙碌,原野开始热闹了。

很快,十月份了,天气还很炎热。由于院子小,窑洞有限,院里的窑洞住人,院外的窑洞喂养牲畜,为了清理方便,牲畜的粪便都堆积在大门口,尤其是炎热的天气,蝇虫乱飞,屎壳郎忙碌地在粪堆上滚着粪球。大门口处生长着一棵椿树,分外茂盛,树杆笔直挺拔,两个大人伸展胳膊才能抱得过来,椿叶密密麻麻,遮盖了大半个大门口,有椿树就有春猴,它是一种六条腿的虫子,蓝黑色的身上有白色的斑点,椿猴身手矫健,一跳一弹游走在椿树的枝头叶间,蝽猴因椿树而生,所以椿树长得最茂盛的时候,蝽猴也就最多。椿猴一开始只能蹦跳,过一段时间,它就会蜕变成长着翅膀飞行的昆虫,它可以从枝头飞到地面。

桑雀也会如期光临,它们在院子上空飞来飞去,嘴里衔着桑葚拍打着翅膀,在窝前盘旋几圈,确认安全后就钻进了窝里,窝里的雏鸟张大嘴巴接着母亲衔来的桑葚。洒落在地面上的桑葚打花了院子,只见院子里一只只蚂蚁不知疲倦地叼着落在地上的桑葚顺着回家的路,就像衔着整个世界一样。

拓跋季平的降临,可是乐坏了全家人,家里人没事干的时候都会围在他身边逗他玩。

这年的大年三十,上完祖坟,拓跋仁就拿着香表去了庙上,烧了香还了愿,算是一种心安理得吧。

当然,自从领养了拓跋叔平,苏秀秀起初没有期望能生个儿子,但心里还是有期待,现在眼看着拓跋季平在炕上眼睛眨呀眨的,着实让人打心底高兴,虽然领养了一个,但自私的人性还是期待能有亲生的儿子,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拓跋仁和苏秀秀想着要给儿子过个满月,在乡里乡亲面前挣回个面子,于是家里就筹备给拓跋季平过满月。

早公鸡,早公鸡,乡间的天还没亮透,但公鸡早已在窝里报晓了。克里克雅听拓跋叔平的爷爷这样讲公鸡打鸣的故事,公鸡在天庭里好吃懒做,玉皇大帝便发怒,派他到人间劳动修炼,职责就是每天早晨打鸣,叫醒人们早点起床劳动,于是就在公鸡的大脑里安装了一个定时钟,不管刮风下雨,到点准时打鸣,并且很有规律。所以,在农村,“鸡叫三遍天下白”,鸡叫头次大概是凌晨两点钟、鸡叫二次凌晨四点钟、鸡叫三次天就快亮了,凌晨六点钟。

鸡叫二次了,苏秀秀摸着黑,扛了两半袋子麦子,进了磨坊,点着煤油灯,就又走进了驴圈,只见毛驴两眼紧闭,卧在地上睡觉,见主人进来了,猛地惊起,竖起耳朵,两眼绿光。苏秀秀摸了摸毛驴的头,解开缰绳牵到了磨坊。先给驴罩上了眼罩,又往磨盘上装满了麦子,拍了一巴掌,驴知趣的绕着磨道拉着磨杆“吱勾吱勾”转了起来,磨盘中间的缝隙里流下来一撮一撮的麸皮带面,她再用筛子过了一遍,粗的倒在磨盘上,再继续磨,粗的细的分开装,一连磨了三天,总算磨够了面粉。

前些年,村上总有几个婆娘在背后议论苏秀秀,说她屁股太小,生不出儿子,宋家老三的婆娘,屁股大得了得,一生一个儿子,再看看李家老四的媳妇,人家不仅屁股蛋子大,胸也大,说是李四媳妇干活的时候用衣服绑着胸,是村里出了名的魔鬼身材媳妇子。这些年,苏秀秀没有生下儿子,也是看了很多人的眼色,受了很多侮辱,一个人的时候,她自己也会对着镜子打量打量自己的身材,觉得自己的身材还是可以的,可总是生不出一个儿子来,这下好了,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再也没有人说三道四了,她在人前就更自信了,她边干活嘴角露出了笑容,心里乐开了花。

拓跋仁也十分高兴,婆娘一连生了好几个女儿,没个儿子,在人前就抬不起头,现在好了,续上了香火,他就光宗耀祖了,在人前就能挺直腰杆、说起话了,他干啥都哼着小曲,嘴角露着笑容。

拓跋仁装了两尿素袋胡麻籽,扎紧了口袋,抱上三轮车,抡圆胳膊,摇把转了三圈,松开减压杆,“突突突”三轮车的排气筒冒出一股蓝烟,车子发动起来了,他要进城榨油,顺便采购一些过满月要用的烟酒、蔬菜等。三轮车行驶在黄土路上,过后就像留下一股土箭,拓跋仁嘴里哼唱着秦腔,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大功夫就到了县城。

他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讲究个排面,烟买的是哈德门,酒买的是古井贡。请的厨子是邻乡有名的“一刀切”,提前两天就来准备宴席,还请了庄子上的邻居前来代劳,苏秀秀早早酿造黄酒,从采曲、发酵、过滤,每一步她都精心酿制,两大缸黄酒扑鼻的香,小麦酒就是有着深厚的酒文化。

话说满月这天,拓跋季平家人来人往,亲戚、庄邻都前来道喜。

早上供应油饼、馒头、猪血豆腐、饸烙面;中午摆宴席,桌上的碟子里装着馓子、酒枣、凉粉、搅团、洋芋卜拉、麻腐包子、清炖羊羔肉、猪肉炒粉条、酸辣肚丝、炒鸡肉、炒鸡蛋洋芋丸子等热菜、凉菜各七种,一共十四个菜,先上凉菜,再上热菜,忙的厨子头上直冒汗,端盘子的年轻人也绕着腿子跑前跑后的;院子里筑起了简易的烧酒烧茶炉灶,烧酒人从酒缸里舀出黄酒,装进烧酒壶里,木柴烧的很旺,黄酒溢出的香味直冲鼻子;水壶里煮着砖茶,砖茶的味和酒糟的味一路飘香;吃完宴席还有最后一道,就是结席汤——酸汤面,手工揉的面,面条劲道,酸汤醇香,吃完席的客人无不竖起大拇指。

拓跋仁给自己挣了面子,几杯黄酒下肚,醉了,睡在炕上,梦见摸着苏秀秀的奶头,别提了,他觉得又好像是李家老四的媳妇奶头,总之他不知道摸的是哪一个。

早晨,拓跋季平哇哇的哭声,吵醒了拓跋仁,他才发觉儿子尿在了炕上,湿了一大片。太阳从椿树缝隙射出了夺目的光芒,照在炕上黄亮亮的。

拓跋仁给儿子过满月,收了一千多块钱的贺礼,这在八十年代算是一笔巨款,瞬间似乎就有钱了,家里又续上了香火,一家人都沉迷在得子喜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