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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羊记

类别:历史军事|字数:3W|作者:晴天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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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羊记
长安城的小世子卷章结识萨宝和异族小友,闯西市,访祆庙,少年郎要做一番事业,何不先行万里路再说。踏上茫茫西行路,却意外发现母亲聪明夫人和一段大唐西域皇族秘密 ...
《金羊记》最新章节(1个月前):

长安城的小世子卷章结识萨宝和异族小友,闯西市,访祆庙,少年郎要做一番事业,何不先行万里路再说。踏上茫茫西行路,却意外发现母亲聪明夫人和一段大唐西域皇族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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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露元年,雪岙和尚经室利佛逝(马来亚)向北跨越南中国海,赶上六月多风暴的西南季风,漂泊两月有余,在广州登陆,后官船又一路送他经水路抵达扬州,再陆路十八天抵达长安。十年远离故土,他暂住换上高宗赐给的袈裟,心下其实甚不安定。

“大师,”周围的人自广州始,就一直这么称呼他。他知道自己不能推辞,唐朝礼佛,他自剃度之日便不惊宠辱,心平止水,这一声声“大师”,如铁铺中一块甘愿淬火的铁板,最后成为宝剑利器,还是法杖,不可知。

皇帝并没有召见,据说尚在洛阳行宫,大唐对西行归来的和尚已经有了一套固定仪轨,袈裟也不知送出了几套,官府办事的井然有序,安排大兴善寺让他依止,也可协助译场的一些工作,这样一来,就是长期的打算了,雪岙尚未多想,但消息一出,城内贵人闲人纷纷也来拜见、供养。

隔几日他去了太平坊,当年筹备上路前,他总是往这儿跑,沙姆斯萨宝在这有个大宅,他们一行人的夏天过得畅快无比,他仿佛还能听见当年院子里各人嬉闹的声音。

沙姆斯是个波斯归化大唐的商客,他那宅子据说是皇帝送的,当年院子里几棵参天银杏,要上溯到北魏年间,他在天竺的时候,便常想念这几棵大树映着蓝天,闪烁金黄色光芒的景象,这对他来说,和东市上元节的热闹、慈恩寺雪后的竹林,具化出故国的形象。去之前,他记得卷章总会带上一匣子长安细点,便绕去了东市。

“漱梨坊?”香店的老板满脸堆笑,“大师算问对人了,不是久住的街坊,确实不知当年红极一时的漱梨坊如何就在长安城偃失了,我倒略知一二,店老板是我一主顾,姓什么?不姓李,不过现在也搬走了,去洛阳了。”

世事无常,雪岙摆摆手,一个僧人平日修炼的就是专注不起尘染,入境后,种种缘起缘灭如飘落落絮,令其毫无避闪之力。这次远渡,他还带回了一尊踺陀罗风格的弥勒佛石像,广州官船上的人,看他总自己背负个大竹篓,颇为珍宝的样子,便好奇内里何物,他说要带给恩师阎相,对方就一脸惋惜,原来闫立本死了,也记不清前年还是更早的事。抵达的次日,雪岙就上门去拜见,他的两个儿子对佛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全都持重老成以“大师”之仪待他,殊不知雪岙和闫相相识的时候,才是个半大孩子,他们既是师徒,亦有心声相通之父子情谊。

前一日去灵岩寺,玄奘的松树还在那儿,法师当年将往西域,在灵岩寺见到一棵孤零零的松树,玄奘站在庭院里摩挲树枝,说,“吾西去求佛教,汝可西长;若吾归,即却东回。使吾弟子知之。”他上路之后,这松树果然每年都向西而长,后来有一年,忽然向东长了,门人弟子就知道他往回走了,遂向西迎了他回来。这松树人称摩顶松,雪岙问彦悰法师的时候,他哈哈大笑说是无稽之谈,却依然领他去看了这棵神奇的灵松,并确认其的确一路突转,“万物有灵,但正法不显神通。”

雪岙资历浅,最初在景云法师那里依止,到二十岁,机缘巧合,再拜玄奘,受了比丘戒,正式领了度牒,次年玄奘法师在玉华宫译场圆寂,他就跟着彦悰法师整理书稿,在灵岩寺见了之后,又去了译场。

一个离家很久的人是这样的,路上总有各处觉得欠了照面,需要赶快重访一遍,景云法师去了洛阳,长安译场里冷冷清清,窥基法师枯坐着,不知在译经,还是在禅定。雪岙献上了新搜集的几种经卷,自玄奘取经归来,世上人便常说天竺法灭,正统还要看大唐。唐朝的和尚一路受到礼遇,访各地古刹名殿的同时,也不免坐坛说法,雪岙一路热热闹闹回来,见长安译场冷清,倒是有点惊讶。他走的时候,慈恩寺立下高宗亲笔题写的碑石,当年高宗敕令群臣学士等人去慈恩寺,让玄奘与吕才当面定对,万人空巷,想要知道著名的玄奘法师,和他代表的天竺佛法,是否能应对当时最有学问的人的质疑,结果这场质辩以吕才“词屈谢而退焉”收场。这结束了经年来儒道两家对佛教越来越明显质疑,皇帝也在乐意或不乐意之间,选择了重新站在佛寺僧团后,表示立国的根本在佛法之中,而大师是王朝的重宝。

窥基知道师父对名利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反感,顺应潮流,名利便能为我所用,而不是迷惑心灵,但有时候会招来更大力量,摧枯拉朽,想要拉他去往新的方向。那些没什么不好,只是他有他的愿望的立身所在,如果他屈服了,那玄奘就不是玄奘了。

这样的想法玄奘开诚布公的和弟子和门徒分享,他是个坦率的人,多半那是源自于他的勇气,对真理的追求和对佛法的虔信带给他的勇气,如果有人问的话。今日弟子们在谋略甚至修行功夫上可能做得更好,但没有人继承他的勇气。

“你高估了勇气的重要性。”青烟里有声音响起,窥基回想了一下这个声音,想要赋予其一些真正作为声音的质感,譬如,这可以是一个柔软的女声,又有些低沉,富有磁性,也许是个俊美的男声,讲的也许是汉语,也许是梵语,又或者乌尔都语,波斯语。翻好了所有的经,时不时会听到各种声音,在空气中填补曾经满天神佛的位置。

他已经听说学生雪岙走了同样的路回来,即使所有人都明知僧人雪岙并没有孤身一人行走西域的信心和愿望,他身负宫中贵人的期望,一路都有各方力量协助,半推半抬的上了路,和玄奘法师所遇到的艰难险阻绝无可比,他后又选择了海路回大唐,也是借鉴了其他僧人的做法,避开永远在未知状态里的大漠路。他也成功了。

窥基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听到的声音说得没错,这一回雪岙又送来几卷路上收的经书,他并没有因为看到新的经书而欣喜,译场冷清,是,没有新经,人们不是总需要新经的,译场这二十年,译经近百部,千余卷,抄经不计其数。“不用再译了,已经足够了,足够我们开始真正的修行,帮助信众的真正理解这些经卷,理解唯识,理解瑜伽,理解摆脱苦难的路径。”

他带雪岙走到一处地窖,里面整齐摆放了数百种经卷,既有贝叶、也有常见的竹简或者各类丝绢。他把雪岙带来的经卷也垒了上去,在一旁案桌上的簿记上,登记了几样:

收:僧雪岙

调露元年大般涅盘经一部十卷

调露元年迦陵经一部八卷

写完了把笔一扔。雪岱仍侍立一旁,窥基不由有了莫名的嗔意,抬眼问他,“这些经,可曾都读过?”

雪岱摇头,”经海浩瀚,并未曾全领会。”

“是啊,你带来的十八卷,总将会有缘人开启。”他自小出身富贵,又好学,几十年来除参与译经,又作述记、赞疏、疏钞,于玄奘法师门下,造疏最多,人誉“百部疏主”,只是中年后发福,行动欠旺健,对去过天竺的僧人,总有些酸意。他看雪岱一脸疑惑,又心软了下来,“你路上有练功没有,倒是我们坐下喝盏茶,讲讲西域外境正识,若没有,我佛慈悲,我就将去做些别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