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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与猫

类别:玄幻奇幻|字数:5W|作者:李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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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与猫
未来的一天,偶然的伽马射线暴几乎摧毁了地球的整个大气层,往日一切都已改变。灾难之下,当活着变成了存在的唯一主题。
《蝴蝶与猫》最新章节(2个月前):

未来的一天,偶然的伽马射线暴几乎摧毁了地球的整个大气层,往日一切都已改变。灾难之下,当活着变成了存在的唯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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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夜晚的时候,玛扎总喜欢从负一层的居住区出来,到入口旁的一块石头上坐着。

天上依然闪耀着一道道绚丽的红色弧光,犹如条条细浪,被风吹动,四处蜿蜒飘散着。再往上是数不清的星星,数不清的星座。从当空的银河,一直到远方的地平线,它们几乎填满了整片夜空。

玛扎低下头,试着回想了一下。随后发现,原来自己夜里根本就不怎么出来,更不记得天上的样子。唯一注意过的,恐怕就只是月亮了吧,甚至连月亮也没看过几眼。而眼前的景象不免让她有些怀疑,它们那时藏到了哪里去了呢?

“玛扎,你又在这里干坐着,该干活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回过神,然后从石头上起身下来。一阵麻木出现,玛扎觉得两条腿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让她差点支撑不住。她弯腰扶住石头,把脚用力跺了几下,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工具室里,一个由孩子组成的小队正在为出发做着准备,共二十人左右。年龄最小的刚过十岁,最大的接近成年。为首的是个高个儿的男孩,名字叫阿奇,此时他正在清点着人数,同时喊着话。

“和上次一样,咱们分成五个小队,队长都记好自己小队的成员。决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脱离队伍,并且都要尽量保证自己活动在其他人的视线之内。”

“如果遇到意外危险该怎么办?”他拿棍子指了指第一排的一个孩子。

“赶快回来和你汇报!”

“没错,但也要看情况。如果来不及,要先保证自己不被发现,找地方藏好。放哨的你们几个眼睛尖一点,耳朵也要听仔细,另外带好自己的棍子。”

“队长,你看我的棍子怎么样?”说话的是罗基,一个穿红衣服的男孩。他把棍子伸出来给大家看,棍子的那头钉了个钉子,长长的钉尖露在外面。

“你挺会找的,看起来不错。”阿奇点点头。

“不是找的,钉子是我自己砸进去的。”罗基得意道。

“口罩呢,你拿了没有?”阿奇又把目光转向玛扎。

玛扎猛然想到把这件事忘了,只得赶紧表示这就去拿。

“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真是拖后腿。”有人在一旁不满地说。

所谓的口罩,就是一块沾了苏打水的布,两边栓了条绳子挂在耳根上。玛扎很不愿意用它,因为戴太久的缘故,她的脸颊两侧已经出现了一片红印。仔细看的话,少许皮肤的外层也已脱了下来。

“怎么样,戴上还可以吧?”琴把口罩都晾在了绳子上,她看了看本子上的记录,然后挑一些取了下来。

“就是脸上有些辣辣的。”玛扎一直注视着琴,直到她转身看向自己。

“那就还好,至少比肺里生病能接受多了,你数数够不够。”琴把口罩递过来,然后笑了一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每次都有些紧张,今晚去哪边?”

“还是上次去的小区,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听她这么一说,玛扎反而觉得更紧张了。

“嗯,多留意着点,注意安全。”琴在玛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从房间里出来后,玛扎舒了一口气。大概是自己和她接触得太少了吧,也或许仅仅是因为,地下得空气变得越来越差了。

拿到口罩,阿奇让众人戴上,又开始讲话:“一定记住,有任何任务之外的行动,都必须提前和我请示。”

“那里不是都没人了吗,整个都是空的,每回都是这样。”有孩子道。

“如果不是这样,可能你已经不站在这里了,老老实实听话就行。还有,你上身的这件衣服是不是该换了?”

原来是那孩子T字衫的正面印着一只大大的卡通狗图案。

但他并没有明白阿奇的意思,只是低头左右来回的看着。

阿奇不打算和他多做理会,让所有人检查了一遍工具后,就开始出发了。

玛扎所在的小队有四人,队长的名字叫卢松,比玛扎大两岁左右。卢松有些内向,只要能用目光和手势表达的,不轻易开口说话。即是说了,句子往往也很短,并且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另外两个也是男孩,和玛扎差不多同龄的叫图布,另一个十一二岁的叫小豪。图布和小豪关系很近,出去时基本都在一起。而且两人似乎都看不起玛扎,认为她不该同他们一起出去。

“她更适合去逮虫子。”小豪小声的同图布说,刚才抱怨说玛扎拖后腿的就是他。

“不用管她,反正她只会在后边跟着,如果咱们都不见了,准会把她吓死。”

虽然两人的样子看不太清,但后边的玛扎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她只是又伸手摸了摸袋子,确定摸到了里边的刀子和短斧,然后刻意放慢了些脚步,同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大约走了半小时左右,一行人来到了目标小区。小区内满是狼藉,废弃的汽车胡乱的停放着,地上到处都是垃圾。枯死的树木只剩下几条主干,黑夜里,就似从地下钻出的恶魔的爪子一般。楼上,房间外面的玻璃很多都被砸碎,露出黑洞洞的窟窿。

阿奇给每个小队分配好各自的搜寻区域,然后带着两个孩子上了楼顶。

“要是原来站这么高的话,说不准能看见南边的货轮。现在,毛都没有。”罗基把一条腿搭在栏杆上。

“毛都没有,说不定才是最好的。”桑说道。

罗基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阿奇明白桑的意思,回道:“要想活下去,最好还是有些东西。你看,居住区的人数就一百多个了吧,就像一个小坑里的鱼一样。等哪天水晒干了,别管是谁,都得完蛋。”

“你别说鱼了,都多久没见过了,每天除了虫子就是草根。”罗基依然朝南看着,“你们说,那边还会不会有鱼?”

“别说鱼,死鱼都找不到了。”

“我又没说是水里的鱼。”

“趁早少想,你爸都说多少次了,港口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阿奇走到罗基的面前,“那边太危险了,有些事你爸肯定给你讲过。”

“是是是,但这样也太没意思了。整天吃草吃虫子,睡地下室,活得还不如动物园的猴子。”

“你可别羡慕猴子,我敢给你打赌,那些猴子肯定一个不剩了。”桑信誓旦旦的说。

“你能赌给我什么,我看你不是吃虫子上瘾了吧?”

“别乱,动静太大了,好好看着周围。”阿奇制止了两人的争吵,然后三人各自走开了。

每个小队都被分配了一个单元,共11层,现在玛扎他们正在一楼。房间几乎都是敞开的,很显然这里曾被光顾过,而且不止是一次。各种东西散乱的在地上扔着,上面附着着灰尘。玛扎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最好是能吃进肚子里的。不过这几乎是一种奢想,几次下来,她唯一发现的能称得上是食物的东西就是小半瓶肉酱。肉酱粘在了罐子底部,硬得惊人,用刀子才能勉强刮下来。

玛扎决定不再跟在三人后边,即便自己检查得更为仔细,也很难淘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思考了一会儿,她终于走过去,站在了卢松面前。

“我觉得这样太慢了,不如我先去二层。”玛扎说完后,图布和小豪也停了下来。

这种做法是违反了阿奇的规定的,但卢松却直接点了点头。或许他忘了这一点,也或许,这并不是一件有所谓的事情。

玛扎拿着手电上了二层,到外边以来,这还是她头次独自一人行动。外门虚掩着,她轻轻地拉开一些,然后找了个东西把门卡住。客厅里特别安静,大致情况和一层差不多,只是地上多了些碎玻璃。玛扎刚起步落脚,就踩到了一个空塑料瓶子,突然发出的“咯吱”声将她吓得呆在了原地。几秒后,她又仔细听了一下四周,确认听到楼下三人的动静,这才让自己放松了几分。

照例,玛扎首先去的房间是厨房。灶台上完全是空的,连餐具和调料也不见一件。冰箱里的抽屉被拉出来丢在了地上,看样子,东西早就被清空了。旁边的柜子是敞开的,由于个头的原因,玛扎只得爬上灶台去检查。还好,有一个铁碗,应该是钢的,看起来完全没有锈迹。

从厨房出来,左转就是卧室。门被关死,玛扎拧了几次把手都不见有反应。她打算用力撞开,可尝试了几次后最终放弃了,只得气喘吁吁的坐在原地。

有人上来了,是卢松,他进门后拿手电照了照,然后等玛扎给出解释。

“是我在撞门,但是门太结实了。”玛扎站了起来。

卢松走过来,将把手来回晃了晃,接着从袋子里掏出一根钩子状的铁丝,插进锁孔里。就像变魔术一样,没等玛扎看明白怎么回事,把手一转,门就被打开了。

卧室里的景象有些诡异,中间是一张床,床的四周地上摆放着几个锥形的罐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物品。但是在床的上面,盖着一块布,布的形状暗示了之下覆盖着某种东西。

卢松掀起一角,就如预料般的一样,是一截脚骨。

玛扎则捧起了一个罐子,发现里边装满了土。她拿出刀子挖了几下,最后把土全都倒了出来,并没发现什么意外的收获。

“别弄了,就是几个花盆。”卢松说了一句话后就出去了。

玛扎呆在原地,似乎在想象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她决定将布掀开。

尸骨非常干净,在最终来临的时候,房子的主人应该是全裸着在床上躺着。从骨头排布的形状还可以看出,他侧卧蜷缩着身躯,就如平时睡眠那样。

玛扎动了动嘴,想说却没说出来任何话。只见她径直走了过去,将手电放下,抓住床板的前沿,用力掀起翻了过来。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骨头哗啦啦都落到了地板上。之后,床身内部的部分露了出来。

空间不算多大,而且里面只放了一样东西,是个三十多厘米宽的袋子。或许是为了防潮,袋子还被用胶带缠了好几圈,密封得十分紧密。

用刀子拆开后,玛扎看见了里装的几张照片,另外是个笔记本。从照片里可以看出,主人是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些几乎都是他与亲人或者朋友的合照,还有一只大狗。笔记本仍然崭新,里边写满了字。玛扎随便读了几行,发现是他生前所写的日记。

犹豫了几秒后,笔记本被玛扎装进了袋子里。

不久后,楼下的两人也完成了对一层的搜索,来到了二层。图布胳膊上缠着几圈铜线,手中提着不知从什么东西上拆下来的一个风扇。小豪抱着一卷布,看起来像是某种高档窗帘。

“你在二楼都找到了什么?”图布将东西放到地上,两手互相拍了拍,溅出一团白色的灰尘。

虽然玛扎知道他的用意,但还是只得掏出那只碗。

“弄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一个破碗。”小豪也笑了起来。

“这活儿可不是就动动手那么简单,不单要能看出来有用没用,还要眼神好一点儿。”说着,图布就弯腰试图拨开地上的废纸板,不料却被碎玻璃扎了一下,血随即开始往外流。

“妈的!”他大声骂了一句,然后揪起衣服把指头裹住。

“这些就搁在二楼,上去每搜完一层,把东西放到门口,最后一起拿下来。你俩直接上去,两两一组,我和她收拾完去四楼。”卢松对两人做了个手势。

两人虽然出去上了楼,玛扎仍能听到图布骂骂咧咧,就好像他骂的是自己,受伤和那片玻璃毫无关系。

“活该,这就是自找的。”玛扎想着,心里边有几分幸灾乐祸。她和他们没有任何过节,所以明白不了为什么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所有小队都完成了搜寻。阿奇把人召集到了一起,然后开始清点找到的东西。整体来看,和前几次相差不大,几乎全是废弃的用具。最显眼的是个塑料罐子,罐子的外身印的是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字母,里边装的是某种类似于面粉一样的东西。阿奇用手指沾一点填进嘴里尝了尝,只觉得带点甜味儿,那么表明至少应该可以吃。

除了那个铁碗,玛扎还找到一匝绳子,两双靴子,几袋食盐,一个破旧的手机。手机当然是不能正常使用了,不过要是能充上电的话,至少可以剩下个做电灯的功能。

阿奇让桑带领大家回去,自己则和罗基一起悄悄随在队伍后边,防止被别人跟踪。

“你妈的病好点了没?”罗基先开口问。

“还是一直咳嗽。”阿奇摇了摇头。

“唉,我们这又弄回去一堆废品,能有多大用处。”罗基故意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这边都是被搜过了的,能找一点是一点吧,有总比没有要好。”

“吃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找再多结果都是一样。去年冬天至少还留有点存货可以过关,今年呢,就靠吃虫子和草根?到时候可能这两样都没得吃,那就只等着挨饿吧。”

阿奇没有回答,只是跟着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们真得做点不一样的事。这样下去,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窝在下边不动,还不至于那么快就肚子饿。”罗基停住脚步。

“你是不是想去陌生的地区搜索?”

“那边。”罗基抬起胳膊指向南方。“码头那里肯定不一样,原来可是有那么多船的,都是运货的商船。”

“确实,就怕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你一个。”

“那也比在这边饿死强吧?就算饿不死,一想到呆在下边每天都要靠着吃虫子赖活着,我就觉得恶心。”

“可能你爸有你爸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反复的强调不准靠近禁区。”

“能有什么想法,要不你去问问?”

“你自己怎么不问?”

“我可不敢,而且我又不是队长。”

阿奇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向前看了一眼,队伍已经快消失了,于是招呼罗基赶快跟上。

刚回到住处,还没来得及休息,玛扎便又被安排了一项工作,串蚯蚓。配合她一起做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美玲。美玲的工作是将蚯蚓从一端稍后的位置用刀片纵向一下划开,将其分成“人”字的形状。然后放水里清洗一遍,再由玛扎用针线一条条并排串好,等白天了拿出去晒干。

今天他们似乎抓了不少蚯蚓回来,盆子里黑乎乎的一大片。还有几条个头很大,足有小拇指那么粗。美玲的刀功越来越熟练,从剖开到洗净,每条也就十几秒的时间。

“如果它们能老老实实的不动让我下刀,我还能再快个五六秒。”因为蚯蚓表面有很多黏液,美玲还在旁边准备了一小堆沙土,时不时往手指上粘两下。

“你原来应该会做饭的吧?”玛扎问。

“会?什么叫会,我做饭很厉害的好吧。只要你能说得上名来的菜,我肯定都会做。那时只要我在家,芽儿都不愿意出去吃饭。”

“那你之前有没有做过蚯蚓?”

“别说做了,摸我都不愿意摸,我最讨厌这种软身子的东西。哈哈!”她自顾笑了两声,“你看现在,吃都能吃下肚了,不吃不行啊。”

“我听他们说过,”玛扎犹豫了一下,“他们有人说,虽然我不信,他们说你用孩子换了食物……”

“哈哈哈……”美玲大笑起来,但没做任何否定或肯定的意思。

“我反正不信他们。”玛扎又重复了一遍。

“你就听他们说吧,如果等你自己有了孩子,你可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完,她又把头朝玛扎这边凑了凑,道:“你那事儿一直还来的吧?”

“什么事儿?”玛扎满脸疑惑。

“还能有什么事儿,月经。”

“嗯。”

“嗯,那就好。”

“你们在挖蚯蚓、抓虫子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其他的人?”玛扎又问。

美玲停下手中的活儿,想了一会儿,说:“我是没见过,再说又那么黑,有人也看不见。不过我听他们说过,好像见到过外边的灯。”

“那你们不会害怕吗?”

“害怕?还能比邦夫可怕?就他往那一站,手里边拿着那么长的矛,打扮得像个食人族一样,谁敢过来?”

“这么说也是,我还从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玛扎表示有同感。

“对这里来说,有个这样的人倒是个好事,只要不把他饿着,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说,那我更愿意和你们一起。楼里边捡来捡去就是那么些东西,而且死气沉沉的,倒不如去外边。”

“你去和邦夫说,看他让不让你跟着去?”

“还是算了,”玛扎想了想,“规则肯定不可能就为了我自己改变。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有些讨厌那群孩子。”

“你得像个男孩子一样才行。”美玲用手背将玛扎额头两侧的头发分开,“讨厌不讨厌的,一点都不重要,你可不能让他们欺负你。”

玛扎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认真串着蚯蚓。

“可能你觉得无所谓,你也不会欺负别人,但表现得太和善肯定不是一件好事。就好比……像琴那样。”

“琴?”玛扎停了下来。

“多好的一个人,可惜就是太好了,我可不会那样好脾气。谁要是敢惹我,”美玲拿着刀片在空中晃了晃,“我保证会让他知道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玛扎正想进一步多问时,图布走了过来。

“你去帮我拿点药。”他的那根受伤的手指还在用布包着。

“自己怎么不去?”玛扎毫不客气。

“你整天去那里拿口罩,不是比较熟么。”

“我才去了几天?”玛扎本想拒绝,但想了一下又改口道:“行吧,就是拿个药而已,过会儿给你去。”

“看来这是白教你了。”美玲白了她一眼。

玛扎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约十二点的时候,出去工作的人陆续都回来了,他们又带来了不少能吃的东西。更多的蚯蚓,更多的草根,还有挖草根时的意外收获——两只巴掌大小的老鼠。饭也已经做好,草根和着面粉一起蒸熟,为了好以下咽,外面沾了薄薄的一层油。除此之外,每个人分了几只烤焦的虫子,看外形像蚱蜢或者蟋蟀。

玛扎掀开帘子,来到了琴的房间。琴靠在灯旁,正在一圈圈地把捡来的纱布缠起来装好,完全没有听到她进来。

“这里还有药吗,有人的手指受伤了,让我来问问。”

琴的双手停下,把头转了过来,原本平静的脸上现出微笑,问:“哦?什么样的伤?”

“捡东西的时候被碎玻璃划伤的。”

“还好,不是钉子弄的就行。”她站起身来,用手左右来回点着旁边架子上的瓶子,同时嘴里念着它们的药名。这个时间里,玛扎观察了一下房间。琴的房间收拾得很利索,这也可以归结为里边本就没多少东西。除了药物和医疗用的工具,就剩下墙上挂着的两件衣服,和床边的几本书。玛扎之前就注意到了她有时会看书,那大概是治病用的书吧,但封面看起来又不怎么像。

“找到了,先用酒精擦拭一遍,之后再挤上点这种药膏,最后包上纱布就好了。如果他不方便过来,你可以把这些东西都拿过去,弄好后再送过来。”

拿着东西,玛扎找到了图布,告诉他使用之后不要忘了还,图布却直接叫住了她。

“能不能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包好,你再帮我送回去。”

“你可不要过分,不想用的话,我这就拿走。”

“不是,”图布挠着头发,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神色,“其实,我就是不想去她那里。”

“为什么?”玛扎不解地问他。

“就是不想去,你看,我这就快好了,马上。”

玛扎觉得非常奇怪,但随即想到,自己原来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而且就算是现在,每当她去见琴,也是会出现些慌张。只不过随着最近几次见得多了,那种不自然渐渐褪去了不少。

过后,她拿着东西往回走。走到一半,却直接拐进了自己住的地方,她决定要送琴一样东西。

扎格在床上躺着,眯着眼睛,见女儿回来没太多反应,直到他看到那个装有液体的瓶子。

“里边是什么?”

“酒精,清洗伤口用的。”玛扎放下后随口答道,然后翻自己的袋子。

“哦?”扎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来打开闻了闻,趁玛扎不注意往碗里倒了一些。

玛扎要送的,其实就是那本日记,这是她当时就想好的。

“本子是干嘛用的?”扎格又问。

“琴医生的。”她并没有与扎格多说,拿起东西就离开了。

当琴看到日记时,显得十分惊讶。她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有人送自己东西了,而且还是这么一件特殊的物品。

“当时和日记在一起的,还有些照片,只是我没有带回来。”玛扎道。

“也好,这样我就又有新的东西可读了,谢谢你。”琴微笑着,又在玛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这就是随手拿的,”玛扎放松了一些,道:“好像从变天之后,我就没有再看过什么书了。原来妈妈曾给我买过一些故事和漫画之类的,后来都在冬天烧掉了。”

“一样,之前我也有很多,但有的丢了,有的烧了,还有的不知道怎样就不见了。到现在,”她走到床边,将那些书摞在一起,“只剩下这四本了,也是我看过的最多的几本。”

“那这几本一定是很好看的吧?”玛扎问。

“唔……”琴把目光向上看去,“倒也算不上,只是一些平常的故事,或者是散文。是我原来周末下午睡醒时常常坐在窗前看的,而现在再读它们,也许更多的是去回忆吧。我还记得有一只黑猫经常过来,它爬树很厉害,能直接从树跳上屋顶。哎,变化太大了呀,现在估计那只猫早已经没了吧。”

“猫可以吃老鼠,我刚才过来时还见有人抓到了老鼠,再说还有那么多虫子,它可能还活着好好的呢。”

“确实,如果现在能有一只猫养着就好了。”

“如果我出去搜东西发现了猫,就捉一只回来给你。”玛扎认真地说。

“那太谢谢你了。”琴显得非常高兴,然后搂住玛扎,弄得她有点不知所措。

吃饭的时候,阿奇找到了邦夫。

“今天搜到的和昨天差不多,基本还是那些东西,不知道有多少能用上。”阿奇说话的时候,瞟了罗基一眼。

“这话你不是应该去和代维说?”邦夫捏起一个虫子放进嘴里,下巴动起,发出干脆的声音。

“但我们去哪边去搜,这不是你定的么?”

“对,然后呢?”他把第二只填进嘴里,只是咀嚼,没有吞咽。

“我觉得,其实我们可以做一些更有用的工作。”

“你觉得做那些没用?”

“那倒不是,”阿奇有些结巴,“我想着,我们能不能去一些新的地方搜寻,这样找到的东西还能更多点。”

邦夫又将一大团草根塞进嘴里,嚼了嚼整个咽下,道:“你是觉得自己在吃干饭吗?按照分配的去做就行,没有人可以吃干饭。”

“我明白了。”阿奇看着罗基,无奈地笑了笑。

凌晨一点左右,是人们第二次出去工作的时间。之后要一直持续到五点多,等太阳完全升起才能回来。地层里腐质的增多让蚯蚓变得无比地丰富,他们需要尽可能多去采集,等气温变冷后挖起来就麻烦多了。除了蚯蚓,一切能动的生物都会被捕捉。特别是各种虫子,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爬的,经过火焰的烧烤之后,留下来的几乎就没什么分别了。

邦夫这次没和他们一起去,而是领着代维一直向北走,来到了个新地方,一片湖。湖水的面积不是特别大,接近两个足球场。直接引起代维注意的是,水面上长有一种不知名的植物,圆圆的叶片比指甲盖稍大,覆盖了不少地方。

邦夫捞起一片,能看到叶子下边还有着细细的根。

“你试试。”他递给代维。

代维尝了一下,似乎没怎么有味道。很好的消息,没意外的话,这将是一个对食物的重要补充。他点了点头,然后关掉了手电。

“有没有遇到过其他人?”

“之前我来看过三次了,都没见到。这东西长得很快,我们完全可以定期收获。但我觉得……这样一个湖,迟早会被别人发现。所以,重要的东西就是,我们得有能力把湖控制下来。”

“是应该这样做。”代维把手伸入湖里,水比想象中的更凉。

“你还是在犹豫迁移的事?”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就算我们能撑过去这个冬天,后边呢?人数一直在减少,除了食物的问题,药品也不够。每个月都有人生病死掉,却一个孩子都没生过。没有出路,完全看不到出路。”他摇了摇头。

“对当前来说,出路就是个奢侈的东西,先保证能好好活着吧。就算要往南走,今年肯定是动不成了。等到来年春天,如果情况变得好一些,把东西准备充足,才算有成的可能。而且,我们现在了解的信息太少,贸然动身,未知太多了。你也知道,危险可不仅仅来自于食物。”

“有道理。”代维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有时我心里总会出现一些冒险的想法,怕错过了某些机遇,最后让所有人就耗死在这里。是啊,你说得对,现在就找出路,可能太不合时宜了。”

“只能先往好处想,毕竟责任也不完全在于你自己。”

“确实,随它去吧。今天周围有没有什么动静?”代维换了个话题。

“还是那三个,一个北边,两个在西边。咱们人多,我想对方应该早就发现了,只是故意保持着距离。”

“单独生存可能更加不容易。”代维说。

“除非能找到特别的生存方式。”过几秒,他又加了一句。

“特别的?”邦夫扭过头来。

“有些人可能找不到食物,却非常擅长找到其他人。为了活下去,任何想象不到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尽量保持警惕吧。这个冬天,注定会很难熬。”

“对了,半夜回来清点人数时,又失踪了一个。”

“相同的情况?”

“是的,他的母亲昨天才因为肺病死掉。”

“哦。”代维低下头,思考着什么。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不仅是人数会变少,就怕最后心都乱掉了。”

“我最近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说到底,我们没有什么权力去限制一个人到底怎么怎么去选择。更何况,看看我们现在的状况,根本没办法去评判他们的好坏与对错。”

“我明白你的意思。”邦夫点点头。

“但也不可能放任这种事继续下去。你想想,当初我们为什么选择了这么一种集体的方式,不仅是因为我们需要照顾彼此的父母和孩子,更是照顾每一个自己。所以,团结和信任就成了不可或缺的东西。虽说这种行为还到不了背叛的地步,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决不会与这种人一同合作。”

邦夫很赞同代维的话,但是在生存面前,不是每个人都能持续地做到完全保持理智,信任他人的同时也会带给自己某些风险。总之,未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就如眼前这片黑色的湖面一样。

凌晨五点左右的时候,天蒙蒙亮,太阳即将升起。这个曾带给自然与人无量温暖的恒星,此时它的光芒中多了一样新东西,强烈的紫外辐射。为了躲避伤害,幸存者不得不颠倒自己的作息,昼伏夜出。此时,外出劳动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到住处,吃过第二顿饭,然后准备休息。

分发食物的时候,代维把大家都召集到了大厅,一个旧停车场。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他直接站到了一辆废弃的汽车上。

“像上次我们这样聚集在一块儿,还是我和邦夫带着两个队伍汇合的时候,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多了。期间,我们一起努力,并肩劳作,扛过了最困难的两个冬天。你们看下自己的周围,会发现有些人已经不在了,他们是我们的妻子丈夫,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孩子,也或者是我们的朋友。三百一十二,这是汇合那天时的总人数。在刚才我又数了一下,一百八十六。

最初的那段时间,总有些人感叹,变化太大了。是啊,几乎是在一天之内,我们之前熟悉的和拥有的,再也见不到了。但我们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在地球的另一面,几十亿人可能还没来得及挣扎,就直接死去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没有人可以回答,好像也没必要回答,活着就是我们剩下的唯一目的。为了活着,我们每天都辛苦地去搜集所需的食物和材料,吃难以下咽的东西,忍受没体验过的热和寒冷。得了病……我好像不应该说得病,还有谁是没得病的吗?即便如此,但是只要还能动,我们就不会坐以待毙。能撑到现在,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软弱的。软弱的人,在很早之前,他们就死干净了。

不过,我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特意肯定大家的辛苦付出,因为完全多此一举。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艰难的一直都在后边,这就是我们选择一起去活下去的原因。毫无疑问,对任何人来说,群体都是比单独更好的生存模式,但群体到底意味着什么?即使你生病了,受伤了,也可以安心地等待恢复。或者你劳累了一天,做了比所有人都要多的工作,最终却分得了一样的食物。群体总是尽可能地去照顾所有人,又让所有人都尽可能地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没有表扬,也没有实际的嘉奖,唯一的仅是,我们终于又平稳地度过了一天。

但是,只要人都聚在一起,就可以算是群体了吗?只要劳有分工,共享成果,这就算群体了吗?我们每个人之间都没有签订什么合同或契约之类的东西,那东西显然已经没了任何用处。现在唯一对人的行为有实际限制能力的东西,只有他内心真正的所想,也可以称之为信念。我们在帮助他人的时候,不是为了被称赞,也不是为了所谓的道德,只是相信等自己到了需要帮助那一刻,也能有人伸出一双手来。

没错,这就是群体生存最根本的逻辑。也许有人对此表示怀疑,担心总是自己付出得更多,而没收到相应的回报。想一想,我们能回报什么呢?要是钱还有用的话,我想上面应该印上两个字:信任。相信我,在当下的这个环境中,没什么是比值得信任更高的评价了。

在减少的一百二十六人里,因病去世的是一百零三人。剩下的二十三人是失踪的人数,而其中的八个都是最近一月里发生的,包括今天就有一个。对这些人来说,到底因为什么失踪,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大约在去年冬天的时候,我曾遇到过另外一队人,人数比咱们还要多一些。当我问对方是否有意愿合并时,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只接受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人。没有任何犹豫,当时我就拒绝了。可以去想一下,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关系,维系了整支队伍。当冬天变得越来越冷的时候,处在这样的队伍之中,你所担心的,又会是什么?

这些话仅是作为我自己的建议,像刚才我说过的,不含有真正的约束力。一个人在面对生存问题时,就不存在什么轻而易举的决定了。我只是希望,在做决定之前,要充分想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同时,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但不欢迎他们一旦后悔了再转头回来。当然,如果还能回得来的话。

我想说的大概就这么多,如果谁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来和我说。我算不上什么领导,大家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终于讲完了。”美玲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道。

“我觉得讲得挺有道理的。”玛扎倒是从头到尾认真地听完了。

“我看你也就听得懂道理了。”

“他刚说了,你要是有不同意的地方,可以去找他啊。”

“去找他?”美玲做了个惊讶的表情,“找他干嘛?那些话又不是对着我说的,我可没准备往外跑。”

“你应该知道些吧?”玛扎压低声音,“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南边吧,我反正没去过,也不了解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他们为什么离开呢,这不马上是夏天了。”

“等你哪天想跑了再问吧,赶紧吃饭。本来就不精神,听了这一堆话,真是又饿又困,白天还要起来晾东西。你知道吗,就我起得最多,看来是被充分信任了。”

“我可以起来帮你。”玛扎道。

“是吗?那倒挺好,一个人干活是太无聊了。”

“但是我没在白天出去过,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什么都不用,衣服有的是,等我叫你就行了。”

玛扎点了点头,便开始吃饭,同时用目光在大厅里搜寻了两圈。她并没有发现琴,因为琴刚刚就已经回去了。

大约睡了四个多小时,玛扎被美玲叫了起来,她们的工作是将原来晾好的东西收起,再把昨晚准备好的东西晾到绳子上。

“给,把这个穿上,帽子、手套、眼镜也都戴上。”

玛扎接过来一身似乎贴满了锡纸的衣服,裤子和袖子格外地长。眼镜的主要部分是两片棕色的玻璃,因为用太久的缘故,上面存有很多划痕,导致视野看起来不那么清晰。

美玲帮玛扎往上提了两下裤子,然后把上衣塞进去,用绳子系紧。

“弄得严实一点,不然一弯腰,皮肤就露出来了。”

“这样好热啊。”玛扎想把袖子挽起一些来,随后想到是不允许的,又无奈地放下胳膊。

“热?这还没出去,口罩也没戴,等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热了。”

美玲所说的并不假,当两人都装备好出去,暴晒在了强烈的太阳光下,温度又有了不少的上升。但没有多少让人抱怨的工夫,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完成工作,然后回到地下去。

蚯蚓被晒干后全都成了片状,打了卷,重量上减轻了很多。她们准备了几个大点的塑料瓶,底部铺上一层盐,蚯蚓干放进去,上面再撒一层盐,最后拧好盖子。因为有了人帮忙,这次的工作仅用半个多小时就做好了。

玛扎把瓶子摞一起抱回去,放到储存室后,接着迫不及待地把外边的这层衣服脱了下来,手套帽子什么的都扔到一边。汗水早就把全身湿透,前面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了脸上。

“你的手脚倒挺快的。”美玲挂好最后一串,也回到了下边。她将门关好,打开了充好的电灯。

“能不能别用灯了,窗户开开一些吧。”

“倒也行,进点儿光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之前窗户都是被关死了的,玻璃的内侧全糊上了一层硬纸。美玲拧开把手,稍稍拉出了条小缝。一束光从外面照进来,打在了墙上,之后均匀地反射在了整个房间内,把里面的东西涂上了一层黯淡的亮度。

“还是这样让人舒服,”玛扎擦了擦额头,“让我想起了原来早晨刚睡醒的样子。”

“确实。”美玲眼睛盯着窗户,表情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她转头对玛扎说:“要不要我给你洗洗头发?”

“洗头发?”

“对,看你热得,头发里肯定沾上了土。你等着。”

美玲又拿起那件衣服,只穿了上半身,提了个水桶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工夫,带着多半桶水回来,左手里还拿着条毛巾。

“洗头用地下抽出来的就行,外面的水不是准备来喝的吗?”

“要洗不得洗干净,地下水说不准有什么细菌或者化学物品,还凉得厉害。”

美玲让玛扎在凳子上坐着,上身前倾,下边准备了个盆子把水接住。倒水之前,又把毛巾系在了玛扎的脖子上。

“你挺熟练的,原来不是做理发的吧?”

“你见谁家理发店给你这样洗头的?”说着,美玲用碗舀了一些水,顺着头发冲了下去。“不洗还看不出来,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她试着拿自己的胳膊比较了一下,竟然比胳膊还要长一点。

“现在不是最长的时候,我前段时间刚拿剪刀剪过。只要不拽着头皮发紧,就让它自己随便长了。”

“年龄小就是好啊,看我,快四十的人了,一点不剪也上不了这么长了。”

“对了,你原来做什么工作?”玛扎又问。

“做什么呢,让我想想。”想了一会儿,美玲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我就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骗子?”

“对。我们的客户对象基本都是一些中老年人,而我们的产品,主打的就是延年益寿。”

“噢,”玛扎似乎明白了,道:“那也不怪你们,谁能想到后来的事呢,最幸运的可能就是那些本来就要死掉的人了吧。”

“我觉得我们就挺幸运的,人活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见过和经历得越多,越是没有白来一趟。虽然,说到底这就是一场灾难,但也只能这么认为了。可能对你们孩子有些不公平,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接触就消失了。”说完最后这句话,美玲停了几秒,然后继续倒水。

“我对那个问题还是……”玛扎犹豫着道,“如果你没有拿孩子换食物,那你的孩子呢?”

“你先这样低着头,别动,等我拿点东西。”

美玲没有直接回答,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碗。

“你看这是什么?”她把碗放低。

“灰?”

“是的,你应该不知道,这东西可以当简单的洗发剂来用。”说着,美玲将灰倒在了一块儿木板上。“不过不能直接往头上撒,需要剔除掉里边的比较重的颗粒,不然伤头发。像这样,稍微倾斜个角度,震几下,那些渣子就滑下去了。然后把剩下的倒水里,搅匀,差不多就可以用了,给你试试。”

玛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洗头方式,不过当她再用手搓头发时,竟然看到了泡沫。

“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吗?”美玲拿手指在玛扎的头上敲了敲。

“是不是你们卖的产品里边就有这个?”

“哈哈哈,你可真会想。我们虽然骗人,但也不至于在产品里边加这东西。其实是芽儿和我说的,她经常在手机上看一些奇怪的视频。”

“她多大了?”

“现在的话,不到八岁,七岁零九个月。”

玛扎揉着头发,听她继续说下去。

“一年多前,转移的途中,我们的车被别人抢了。我的丈夫试图把东西夺回来,也被他们杀死了。最后我带着芽儿,吃完了仅剩的一点点食物,实在是坚持不住时,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另外一户人家。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于是请求他们将芽儿收养了。之后,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芽儿的消息。”

“他们还能收养别人的孩子,人真的很好。”

“是的,不仅如此,看我当时已经饿得不成样子,还给了我一些东西吃。几盒饼干,半块夹着豆子和花生的米糕。”

“所以别人就说你拿孩子换来的食物?”玛扎好像懂了。

“可能吧,被那样认为倒也挺正常的。”

“嗯,那你可以和他们说清楚,谁会舍得用孩子换吃的,想象不出来。”

“你以为我没有解释吗?没几个人信,后来觉得还是算了。既然改变不了,就让他们那样想好了,其实也不错。”

“这还不错?”玛扎歪过头来。

“你想啊,孩子都可以拿出去换东西吃,那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至少,他们肯定认为我不是好惹的。”

“我觉得,可能的话,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不然大家都疏远你。就像现在,故意安排你白天出来干活。”

“我清楚,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原因。”美玲换回了清水,“你也知道,我是后来才找到你们这些人的。某种意义上,算个外来者。另外,还有个原因非常重要,那就是我没有男人可以依靠。”

“嗯?”玛扎想到了扎格,似乎有些不大明白这句话。

“算啦,现在给你说这些还有点早。不过你得记住,别把其他人想得太好,多为自己考虑。把头再放低点,冲最后一遍,差不多好了。”

“照你那么说,我今天就不该帮你干活。”玛扎玩笑道。

“我也没让你白干啊,帮你洗了头,又免费给了一个建议。这样的好事,换别人我都不一定答应。”

玛扎笑着点点头,让美玲帮她把头发擦干,然后卷起来,在脑袋后边系好。

回到住处,玛扎忽然闻到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她往扎格的床上凑了凑,随之确认了,是他喝了酒。哪来的酒呢?这让玛扎想起白天的事,接着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爸爸似乎一直都不太喜欢自己,如果这在以前还只是感觉的话,但当妈妈和弟弟死后,感觉就成了显然的事实。原来学校里有什么需要家长参加的活动,前来的每次都是妈妈。至于爸爸,好像从来没有带着自己出去玩过,除了和弟弟一起的时候。可是现在,妈妈弟弟都不在了,他好像并没有把多余的爱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玛扎躺在床上,来回地反转着身子。后来她想着去看看琴有没有睡着,但终归没有出去找她。“半夜”打扰别人,总是不太礼貌的吧。

自从上次的提议被邦夫拒绝后,阿奇便一直遵循安排,再没有过其他想法。眼下,只有一件事让他备受折磨,那就是母亲的肺病变得越来越重,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

“你别太难过,我能撑过这一年已经是赚了。我担心的只是,走之后就剩下你自己,没依没靠,你可得把自己照顾好。”她看阿奇满脸愁容,于是主动安慰自己的儿子。

“别说这样的话,你还年轻,不该这么早就……”阿奇只是不住地摇头。

“怎么能和之前比,你看现在这个样子,唉……”

阿奇示意她不用多说话了,然后把她向上扶了一下,使能呼吸地更加流畅些。

“我再去找医生问问。”

一会儿后,阿奇找到琴。琴看见他,就猜出了来意。

“你妈妈好些了么?”她一边问,一边拿椅子请他坐下。

阿奇摇了摇头。

“好吧,该怎么说呢。”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她此时不大清楚是该和阿奇说病情,或者是讲些安慰他之类的话。

“还有什么办法吗?”阿奇仰起脸。

“你也知道,我不是医生,做的都是些简单的护理之类的工作,所以不能回答你的问题。要不你去找下尼修先生,他比我专业得多。”

听琴这么说,阿奇露出犹豫的神色,上半身朝前倾了倾,但终归没有站起来。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琴问他。

“不是,”阿奇支支吾吾,“我上回找他了,他回答得很干脆。”

“是吗?”琴挨着阿奇也坐了下来,用右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她有些可怜眼前的孩子,这本不是他应该承受的东西。

“我也知道,这个不好治,很多人都是因为它而死的。但是妈妈每天都很难受,有没有什么办法,就算只缓解也行。”阿奇低下头,强忍住泪水。

“这个……”其实以当前的情况来看,起作用的也只剩下止痛药了。但是代维早就做了规定,只有到了特殊的时候才可以用药。显然,对于阿奇的母亲来说,即便到了现在的状况,仍不具备用药的资格。琴明白,因为现在药已经成了一种纯消耗的物品,用掉也就彻底没了。想了想后,她把这些如实地告诉了阿奇,并希望他能理解。

阿奇的神情变得呆滞下来,完全没注意到泪水早已流到了下巴上。过了一会儿,他抿了抿嘴吧,重新抬起头,问:“如果我自己能找到药,你能帮我用给妈妈吗?”

“你自己?”琴显然不信他能找到,但是为了安慰他,还是答应了,并说道:“其实就算用药的话,用处也不会太大,无非是拉长病人痛苦的时间。你该做的是,有空尽量多陪陪她吧,这或许比药更有用。”

“好吧,我明白,谢谢你。”阿奇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朝琴鞠了一躬后离开了。

在随后的几次搜寻中,尽管阿奇特别留意药瓶之类的东西,可最终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收获。看起来,相比食物来说,药品要更加难以得到。这让他每天都十分地沮丧,他甚至想着,无论是什么药,只要是药的样子都行。即使没有用,至少也可以宽慰下母亲,让她明白自己一直在想办法。

某天凌晨回来,他单独找到罗基。

“我决定要到港口那边去看看了。”阿奇轻声说道,同时观察着罗基。

“看来你终于想通了。”

阿奇愣了一下,因为罗基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了,我已经独自到那边溜过好几趟了。”罗基满脸得意地说道。

“那边怎么样,留下的东西有没有更多些?”

“这我倒没怎么留意,你不会觉得我就是去搜东西去了吧?”

“不然呢?”阿奇有些不解。

“我给你说,”罗基压低声音,“那边也有人。”

“有人?那不是肯定的吗?”

“他们吃的东西好像比我们好多了,我都看到肉了,那种大块儿的,可不是什么老鼠肉。”

阿奇想了一下,又问:“那他们……你没有和他们接触吧?”

“这我哪敢。”罗基摇摇头,“我都是白天出去的,实际上,只是看到了他们的东西。”

“确实,情况不了解的话,还是不要去试探。”

“反正,港口那边肯定不像咱们这样。原来每天都有那么多轮船经过,货物什么的,一定少不了。我转过的区域,基本都在边缘,里边还没进去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两个可以一起进去看看。对了,你怎么忽然变了主意?”

“你上次说得对,虽然有些冒险,但什么都不尝试,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早该这样想。”罗基高兴地捶了他一下,“既然如此,我们今天就去。”

“今天?现在吗?”

“到了晚上哪还有空?就是穿上那套衣服有点热,你得忍忍。”

“那倒没什么问题。”阿奇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美玲如果白天被安排了工作,玛扎依然都陪着她一起做。这倒不是她有多么地乐于帮忙,而是某总程度上,白天的环境总能让自己感觉更好一些。另外,玛扎一直在盼望着下雨。等天上布满了乌云,阳光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地可怕。

“雨水也尽量不要去碰,粘多了,皮肤会褪皮。”美玲不大理解她的愿望,只是认为她还残留着孩子的玩性。

“褪层皮的话也没什么,我听他们说过,多下点雨是好的,特别是雷雨。”

“哦?为什么?”

“不清楚,大概能让环境快点儿恢复吧。”

“恢复?”美玲忍不住笑了出来,“也许吧,就是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后的事了。几十年,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听着很长,但地球有好几十亿的年龄,这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反正呢,我看是轮不到咱们了。”说完,她提起一串蚯蚓放在脸前,歪着头,用种奇怪的眼光端视着。

“可能吧,我只是挺喜欢下雨的。原来暑假里每当下雨,我都喜欢让妈妈带我去公园,然后两人能走上很远。”

“嗯,我能明白。”玛扎的话似乎让美玲想起了什么,她认真地点点头,用手拨了拨玛扎的辫子。

此时,玛扎突然表情一变,接着把头朝侧面扭过一个角度,紧张地说道:“我给你说一个消息,你听了后先别表现出来。”

“什么?”美玲有些惊讶。

“在对面的墙后边,挨着水池的那面墙,刚刚我看到有人探出头来。”

“啊?你别吓我,真的假的?”虽然玛扎已经提前作了预告,可美玲还是变了脸色,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没骗你,你不用回头,现在他又露出来了。”

“就一个人还是,算了算了,快别说了,咱们赶紧回下边去。”说着,美玲就要拉着玛扎往回走。

但玛扎拽住了她,道:“咱们要是走了,东西都被偷了怎么办?我看好像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帽子什么防护的全都没有,应该没那么危险,也许就是个四处流浪的人。”

听玛扎这样说,美玲也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想了想道:“如果是对面那道墙,可以从东面绕过后边去。这样,你在这里继续干,我摸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你带着这个。”玛扎从盆子里拿一片刀片递给了她。

于是,美玲捏着刀片,借着障碍物离开了正面的视野,从侧边悄悄地溜了过去。玛扎仍是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把穿好的蚯蚓一串串提起来系在绳子上。偶尔用余光向那人的方向瞟去两眼,以确定他还在那里。

等到美玲靠近了,终于看清,这是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他的一条腿好像受了伤,用绷带绑着。可能因为长期暴露在太阳光里,脸上两颊都被晒成了黑紫色。此刻,他正靠墙侧躺着身体,一只胳膊支着上半身,偷偷地探出半个脑袋朝玛扎的方向看去。

“干什么的?!”美玲大喊一声。

因为完全没有防备,这一声直接将他吓得跌了下去,连头撞到了墙上。但他不顾疼痛,又连忙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前面的人。但美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实际上他几乎什么也看不出来。

玛扎见状,也直接走了过来。

“你哪里来的,在这偷看什么?”美玲继续追问。

那人这才听出来美玲女性的身份,于是不再那么紧张,回复道:“我不是故意来偷看的,出来找东西,偶然撞上的你们。”

“你还没说从哪里来的。”

“我也说不清名字,反正就是在这个城市里。之前和几个朋友一起,后来发生了意外,就只剩下我自己了。为了活着,不得不出来找东西吃。”

“腿是怎么弄的?”美玲又问。

“不小心摔的。”他将腿伸出来给两人看,然后道:“你们不只是两个人吧?”

“那又怎么?”

“可以的话,我想加入你们。”

美玲和玛扎对视了一眼,稍作迟疑后,回道:“像你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收留。”

那人扶着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我叫科尔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他从衣服里边的夹层里掏出两块儿东西,外表看起来像压缩饼干,接着道:“不让我加入也可以,只要能让我呆几天把腿伤养好,之后我就离开。”

美玲接过来,把一块儿递给玛扎,又将他重新打量了一遍,道:“这倒不是太难的事情,不过我俩答应你也没用。等天黑了吧,到时候你和代维去说。”

之后,科尔多先被安排进一间废弃的房子里呆着,另外两人则继续干自己的工作。

“你相信他的话吗?”玛扎开口道。

“信不信的,没那么重要,反正这个确实是真的。”美玲拿出那块饼干,放手里托了两下,沉甸甸的。“到晚上让他去见代维就行,看他这个样子,也带不来什么威胁,虽然我好像看到了他腰上的……”

“什么?”

美玲比划了个手枪的姿势。

“无所谓了,我不大喜欢他。”

“哦?为什么?”

玛扎想了想,一时不清楚应该怎么表达。

“别想了,随他去吧,和咱们没太多关系。”美玲摆摆手,打了个哈欠。“赶紧干吧,白天老起来,弄的我晚上精神都不太好了,干完能回去多睡会儿。”

工作完成后,美玲又和科尔多交代了几句,让他不要乱跑乱动,然后同玛扎回到了储存室。

“下边的门你关上了吧?”玛扎问她。

“当然关上了,你不是担心他进来偷东西吧?”

“是想过这个。”

“哎哟,我说你年龄不大,怎么就这么疑神疑鬼的。就他那个样子,走路都费劲,偷得了,他跑得了吗?”

被美玲这么一说,玛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不再为这个多想。她默默地把那套衣服脱下来,摆放在桌子上。就在此时,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防护服好像少了。

“除了咱们两个,还有人白天出来干活吗?”她问。

“你觉得呢?”美玲抛了个白眼过来。

“衣服看起来怎么少了两件,刚才穿的时候我都没注意。”

“谁知道啊,难道被鬼拿去了?”

玛扎看出来美玲对这个问题完全没兴趣,于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可能吧,或者只是我看错了?”

“随便怎么样,反正快回去睡吧,晚上代维好像又有新的工作要布置了。”美玲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拉着玛扎离开了储存室。

和往常一样,玛扎在傍晚醒来,而且今天她醒得要再早一点。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半边天都被染上了通红的颜色。

从下边出来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储存室。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般,丢失的两套防护服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想了想后,她转身出来,到了上边,走向了科尔多呆的那间房子。

科尔多仍然在睡觉,玛扎推门的声音都没将他弄醒。

“你醒一下,要到晚上了。”玛扎用脚碰了碰他。

科尔多似乎又被吓了一跳,他慌忙地坐起来,用疑惑的眼光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孩。不过玛扎随即表明了身份,这让他有点没想到,白天的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竟然是个孩子。

“我们走后,你一直在这里睡觉吗?”玛扎问他。

“是,怎么了?”

“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什么人?”科尔多有些不解。

“就是其他人,好比我们的巡逻队之类的。”

“噢,中午的时候确实见了两个。但毕竟还不算熟,我就没有给他们打招呼。”

玛扎还想继续问下去,转念又放弃了,最后丢下一句话:“门已经开了,过半个小时后,你就可以去下边问了。”

代维也起得挺早,现在他正和邦夫一起,商量着如何去湖里捞水草。

“我已经找人编了一些网,又准备了一些耙子,岸边的应该挺容易。现在就是缺船,不然的话,找几只船拖着网,一两天就能收干净。”邦夫道。

“咱们这里的有会造船的吗,可以问问,那种两三米的小木船就可以。”

“问过了,也试了,因为缺少材料,最多弄点木筏子。”

“哦。”代维想了想,又道:“先不要着急全收回来,那东西不方便储存,一下吃不掉就坏了。另外,湖里面总得剩下一部分做种,还得算好留多少利用率最高。”

“有道理,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这种多人协同的活儿动静小不了,湖水反光也比较厉害。”

“嗯,那就在四周多安排些人。就算水草捞得慢一点,也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邦夫话音刚落,科尔多出现在了门口。他朝里边探头看了两眼后,便瘸着腿走了进来。然后,把白天同美玲和玛扎说过的那些话重新说了一遍。

代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邦夫。

邦夫从旁边递过去一张凳子,让他先坐下,然后道:“你也知道,现在活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你想加入我们,不仅得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还要能获得别人的信任,你觉得呢?”

“等我的腿好了后,肯定听从安排,绝不光吃不做。”科尔多急忙表态。

“这只是最基本的而已,对你这么一个陌生人来说,恐怕还有些不够。”

“还需要我做什么?”

“你自己应该知道,我们不怀疑你以后没力气干活。”邦夫边说,边摇了摇头。

科尔多把头低下,眼睛看着双腿,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如果说,我能给你们提供一些东西呢?”

“嗯?什么?”代维问道。

“这个。”科尔多掏出一支手枪放在桌子上,接着卸下弹夹,从里边又倒出几颗子弹来。

“你有多少?”邦夫把枪拿在手里,拉动下套筒,发出干脆的声音。

“如果你们能同意我在这里把伤养好,我还能再送两把,外加二十发子弹。”

“还是刚才的问题,怎么才能让我们相信你?”

科尔多把弹夹和子弹都推了过来,道:“这把枪就先付了,你们拿着,我好了之后,一定把剩下的补齐。”

邦夫想了想,目光看向代维,道:“我觉得这买卖倒是还可以,你说呢?”

“既然你有伤在身,我们就不多说什么了,否则显得太没有情谊。”代维点了点头,“你出去直接找个没人的房子先住下,这里也有医生,看看能不能给你用点药什么的。”

等科尔多离开后,邦夫把子弹填好,装上弹夹,拿起手枪试着比划了两下。

“这小子嘴严实得很,就是不说哪里来的。我看,八成不怎么正经,你得抽空找人盯着点儿。”代维叮嘱道。

“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时候,还能有正经的胖子?其实我刚才已经想过了,像这种人,身上还带着枪的,直接拒绝不一定是好事。留下来,摸摸他的底,弄清楚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好,他的事你看着办,该果断的时候别犹豫就行。”

“你放心吧,”邦夫把枪收了起来,“别忘了,我原本就是和这种人打交道的。”

湖里的水草似乎对强烈的阳光免疫了一样,同几天前相比,现在看起来又多了一些,它们几乎铺遍了大半个湖面。此刻,代维正在组织人撒网采捞,邦夫则找了二十多个人分散守在不同的方向,确保安全。

然而,在工作进行到半截时,忽然有人找邦夫汇报,说听到湖里边有奇怪的落水声。

“看清什么东西了吗?”他问。

“没看到,光线照不到,但已经有好几次了。有回就落在了我旁边,听起来就像石头丢水里那样。”

“是吗?”邦夫想了想,心里满是疑惑,于是跟着那人回到了湖边。

众人已经停下了,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就像看到过怪物一样。

“你们不用担心,我就在这里看着。再有声音,无论是什么弄的,我一定把它揪出来。”邦夫安慰人们,同时示意他们继续工作。

奇怪的是,自此之后,那声音一次也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