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智能小说网!智能小说网手机版

小说首页 > 玄幻奇幻 > 蝴蝶与猫 >第一章(1 / 2)
  • 手机阅读本书

第一章(1 / 2)

每当夜晚的时候,玛扎总喜欢从负一层的居住区出来,到入口旁的一块石头上坐着。

天上依然闪耀着一道道绚丽的红色弧光,犹如条条细浪,被风吹动,四处蜿蜒飘散着。再往上是数不清的星星,数不清的星座。从当空的银河,一直到远方的地平线,它们几乎填满了整片夜空。

玛扎低下头,试着回想了一下。随后发现,原来自己夜里根本就不怎么出来,更不记得天上的样子。唯一注意过的,恐怕就只是月亮了吧,甚至连月亮也没看过几眼。而眼前的景象不免让她有些怀疑,它们那时藏到了哪里去了呢?

“玛扎,你又在这里干坐着,该干活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回过神,然后从石头上起身下来。一阵麻木出现,玛扎觉得两条腿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让她差点支撑不住。她弯腰扶住石头,把脚用力跺了几下,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工具室里,一个由孩子组成的小队正在为出发做着准备,共二十人左右。年龄最小的刚过十岁,最大的接近成年。为首的是个高个儿的男孩,名字叫阿奇,此时他正在清点着人数,同时喊着话。

“和上次一样,咱们分成五个小队,队长都记好自己小队的成员。决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脱离队伍,并且都要尽量保证自己活动在其他人的视线之内。”

“如果遇到意外危险该怎么办?”他拿棍子指了指第一排的一个孩子。

“赶快回来和你汇报!”

“没错,但也要看情况。如果来不及,要先保证自己不被发现,找地方藏好。放哨的你们几个眼睛尖一点,耳朵也要听仔细,另外带好自己的棍子。”

“队长,你看我的棍子怎么样?”说话的是罗基,一个穿红衣服的男孩。他把棍子伸出来给大家看,棍子的那头钉了个钉子,长长的钉尖露在外面。

“你挺会找的,看起来不错。”阿奇点点头。

“不是找的,钉子是我自己砸进去的。”罗基得意道。

“口罩呢,你拿了没有?”阿奇又把目光转向玛扎。

玛扎猛然想到把这件事忘了,只得赶紧表示这就去拿。

“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真是拖后腿。”有人在一旁不满地说。

所谓的口罩,就是一块沾了苏打水的布,两边栓了条绳子挂在耳根上。玛扎很不愿意用它,因为戴太久的缘故,她的脸颊两侧已经出现了一片红印。仔细看的话,少许皮肤的外层也已脱了下来。

“怎么样,戴上还可以吧?”琴把口罩都晾在了绳子上,她看了看本子上的记录,然后挑一些取了下来。

“就是脸上有些辣辣的。”玛扎一直注视着琴,直到她转身看向自己。

“那就还好,至少比肺里生病能接受多了,你数数够不够。”琴把口罩递过来,然后笑了一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每次都有些紧张,今晚去哪边?”

“还是上次去的小区,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听她这么一说,玛扎反而觉得更紧张了。

“嗯,多留意着点,注意安全。”琴在玛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从房间里出来后,玛扎舒了一口气。大概是自己和她接触得太少了吧,也或许仅仅是因为,地下得空气变得越来越差了。

拿到口罩,阿奇让众人戴上,又开始讲话:“一定记住,有任何任务之外的行动,都必须提前和我请示。”

“那里不是都没人了吗,整个都是空的,每回都是这样。”有孩子道。

“如果不是这样,可能你已经不站在这里了,老老实实听话就行。还有,你上身的这件衣服是不是该换了?”

原来是那孩子T字衫的正面印着一只大大的卡通狗图案。

但他并没有明白阿奇的意思,只是低头左右来回的看着。

阿奇不打算和他多做理会,让所有人检查了一遍工具后,就开始出发了。

玛扎所在的小队有四人,队长的名字叫卢松,比玛扎大两岁左右。卢松有些内向,只要能用目光和手势表达的,不轻易开口说话。即是说了,句子往往也很短,并且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另外两个也是男孩,和玛扎差不多同龄的叫图布,另一个十一二岁的叫小豪。图布和小豪关系很近,出去时基本都在一起。而且两人似乎都看不起玛扎,认为她不该同他们一起出去。

“她更适合去逮虫子。”小豪小声的同图布说,刚才抱怨说玛扎拖后腿的就是他。

“不用管她,反正她只会在后边跟着,如果咱们都不见了,准会把她吓死。”

虽然两人的样子看不太清,但后边的玛扎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她只是又伸手摸了摸袋子,确定摸到了里边的刀子和短斧,然后刻意放慢了些脚步,同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大约走了半小时左右,一行人来到了目标小区。小区内满是狼藉,废弃的汽车胡乱的停放着,地上到处都是垃圾。枯死的树木只剩下几条主干,黑夜里,就似从地下钻出的恶魔的爪子一般。楼上,房间外面的玻璃很多都被砸碎,露出黑洞洞的窟窿。

阿奇给每个小队分配好各自的搜寻区域,然后带着两个孩子上了楼顶。

“要是原来站这么高的话,说不准能看见南边的货轮。现在,毛都没有。”罗基把一条腿搭在栏杆上。

“毛都没有,说不定才是最好的。”桑说道。

罗基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阿奇明白桑的意思,回道:“要想活下去,最好还是有些东西。你看,居住区的人数就一百多个了吧,就像一个小坑里的鱼一样。等哪天水晒干了,别管是谁,都得完蛋。”

“你别说鱼了,都多久没见过了,每天除了虫子就是草根。”罗基依然朝南看着,“你们说,那边还会不会有鱼?”

“别说鱼,死鱼都找不到了。”

“我又没说是水里的鱼。”

“趁早少想,你爸都说多少次了,港口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阿奇走到罗基的面前,“那边太危险了,有些事你爸肯定给你讲过。”

“是是是,但这样也太没意思了。整天吃草吃虫子,睡地下室,活得还不如动物园的猴子。”

“你可别羡慕猴子,我敢给你打赌,那些猴子肯定一个不剩了。”桑信誓旦旦的说。

“你能赌给我什么,我看你不是吃虫子上瘾了吧?”

“别乱,动静太大了,好好看着周围。”阿奇制止了两人的争吵,然后三人各自走开了。

每个小队都被分配了一个单元,共11层,现在玛扎他们正在一楼。房间几乎都是敞开的,很显然这里曾被光顾过,而且不止是一次。各种东西散乱的在地上扔着,上面附着着灰尘。玛扎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最好是能吃进肚子里的。不过这几乎是一种奢想,几次下来,她唯一发现的能称得上是食物的东西就是小半瓶肉酱。肉酱粘在了罐子底部,硬得惊人,用刀子才能勉强刮下来。

玛扎决定不再跟在三人后边,即便自己检查得更为仔细,也很难淘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思考了一会儿,她终于走过去,站在了卢松面前。

“我觉得这样太慢了,不如我先去二层。”玛扎说完后,图布和小豪也停了下来。

这种做法是违反了阿奇的规定的,但卢松却直接点了点头。或许他忘了这一点,也或许,这并不是一件有所谓的事情。

玛扎拿着手电上了二层,到外边以来,这还是她头次独自一人行动。外门虚掩着,她轻轻地拉开一些,然后找了个东西把门卡住。客厅里特别安静,大致情况和一层差不多,只是地上多了些碎玻璃。玛扎刚起步落脚,就踩到了一个空塑料瓶子,突然发出的“咯吱”声将她吓得呆在了原地。几秒后,她又仔细听了一下四周,确认听到楼下三人的动静,这才让自己放松了几分。

照例,玛扎首先去的房间是厨房。灶台上完全是空的,连餐具和调料也不见一件。冰箱里的抽屉被拉出来丢在了地上,看样子,东西早就被清空了。旁边的柜子是敞开的,由于个头的原因,玛扎只得爬上灶台去检查。还好,有一个铁碗,应该是钢的,看起来完全没有锈迹。

从厨房出来,左转就是卧室。门被关死,玛扎拧了几次把手都不见有反应。她打算用力撞开,可尝试了几次后最终放弃了,只得气喘吁吁的坐在原地。

有人上来了,是卢松,他进门后拿手电照了照,然后等玛扎给出解释。

“是我在撞门,但是门太结实了。”玛扎站了起来。

卢松走过来,将把手来回晃了晃,接着从袋子里掏出一根钩子状的铁丝,插进锁孔里。就像变魔术一样,没等玛扎看明白怎么回事,把手一转,门就被打开了。

卧室里的景象有些诡异,中间是一张床,床的四周地上摆放着几个锥形的罐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物品。但是在床的上面,盖着一块布,布的形状暗示了之下覆盖着某种东西。

卢松掀起一角,就如预料般的一样,是一截脚骨。

玛扎则捧起了一个罐子,发现里边装满了土。她拿出刀子挖了几下,最后把土全都倒了出来,并没发现什么意外的收获。

“别弄了,就是几个花盆。”卢松说了一句话后就出去了。

玛扎呆在原地,似乎在想象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她决定将布掀开。

尸骨非常干净,在最终来临的时候,房子的主人应该是全裸着在床上躺着。从骨头排布的形状还可以看出,他侧卧蜷缩着身躯,就如平时睡眠那样。

玛扎动了动嘴,想说却没说出来任何话。只见她径直走了过去,将手电放下,抓住床板的前沿,用力掀起翻了过来。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骨头哗啦啦都落到了地板上。之后,床身内部的部分露了出来。

空间不算多大,而且里面只放了一样东西,是个三十多厘米宽的袋子。或许是为了防潮,袋子还被用胶带缠了好几圈,密封得十分紧密。

用刀子拆开后,玛扎看见了里装的几张照片,另外是个笔记本。从照片里可以看出,主人是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些几乎都是他与亲人或者朋友的合照,还有一只大狗。笔记本仍然崭新,里边写满了字。玛扎随便读了几行,发现是他生前所写的日记。

犹豫了几秒后,笔记本被玛扎装进了袋子里。

不久后,楼下的两人也完成了对一层的搜索,来到了二层。图布胳膊上缠着几圈铜线,手中提着不知从什么东西上拆下来的一个风扇。小豪抱着一卷布,看起来像是某种高档窗帘。

“你在二楼都找到了什么?”图布将东西放到地上,两手互相拍了拍,溅出一团白色的灰尘。

虽然玛扎知道他的用意,但还是只得掏出那只碗。

“弄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一个破碗。”小豪也笑了起来。

“这活儿可不是就动动手那么简单,不单要能看出来有用没用,还要眼神好一点儿。”说着,图布就弯腰试图拨开地上的废纸板,不料却被碎玻璃扎了一下,血随即开始往外流。

“妈的!”他大声骂了一句,然后揪起衣服把指头裹住。

“这些就搁在二楼,上去每搜完一层,把东西放到门口,最后一起拿下来。你俩直接上去,两两一组,我和她收拾完去四楼。”卢松对两人做了个手势。

两人虽然出去上了楼,玛扎仍能听到图布骂骂咧咧,就好像他骂的是自己,受伤和那片玻璃毫无关系。

“活该,这就是自找的。”玛扎想着,心里边有几分幸灾乐祸。她和他们没有任何过节,所以明白不了为什么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所有小队都完成了搜寻。阿奇把人召集到了一起,然后开始清点找到的东西。整体来看,和前几次相差不大,几乎全是废弃的用具。最显眼的是个塑料罐子,罐子的外身印的是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字母,里边装的是某种类似于面粉一样的东西。阿奇用手指沾一点填进嘴里尝了尝,只觉得带点甜味儿,那么表明至少应该可以吃。

除了那个铁碗,玛扎还找到一匝绳子,两双靴子,几袋食盐,一个破旧的手机。手机当然是不能正常使用了,不过要是能充上电的话,至少可以剩下个做电灯的功能。

阿奇让桑带领大家回去,自己则和罗基一起悄悄随在队伍后边,防止被别人跟踪。

“你妈的病好点了没?”罗基先开口问。

“还是一直咳嗽。”阿奇摇了摇头。

“唉,我们这又弄回去一堆废品,能有多大用处。”罗基故意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这边都是被搜过了的,能找一点是一点吧,有总比没有要好。”

“吃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找再多结果都是一样。去年冬天至少还留有点存货可以过关,今年呢,就靠吃虫子和草根?到时候可能这两样都没得吃,那就只等着挨饿吧。”

阿奇没有回答,只是跟着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们真得做点不一样的事。这样下去,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窝在下边不动,还不至于那么快就肚子饿。”罗基停住脚步。

“你是不是想去陌生的地区搜索?”

“那边。”罗基抬起胳膊指向南方。“码头那里肯定不一样,原来可是有那么多船的,都是运货的商船。”

“确实,就怕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你一个。”

“那也比在这边饿死强吧?就算饿不死,一想到呆在下边每天都要靠着吃虫子赖活着,我就觉得恶心。”

“可能你爸有你爸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反复的强调不准靠近禁区。”

“能有什么想法,要不你去问问?”

“你自己怎么不问?”

“我可不敢,而且我又不是队长。”

阿奇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向前看了一眼,队伍已经快消失了,于是招呼罗基赶快跟上。

刚回到住处,还没来得及休息,玛扎便又被安排了一项工作,串蚯蚓。配合她一起做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美玲。美玲的工作是将蚯蚓从一端稍后的位置用刀片纵向一下划开,将其分成“人”字的形状。然后放水里清洗一遍,再由玛扎用针线一条条并排串好,等白天了拿出去晒干。

今天他们似乎抓了不少蚯蚓回来,盆子里黑乎乎的一大片。还有几条个头很大,足有小拇指那么粗。美玲的刀功越来越熟练,从剖开到洗净,每条也就十几秒的时间。

“如果它们能老老实实的不动让我下刀,我还能再快个五六秒。”因为蚯蚓表面有很多黏液,美玲还在旁边准备了一小堆沙土,时不时往手指上粘两下。

“你原来应该会做饭的吧?”玛扎问。

“会?什么叫会,我做饭很厉害的好吧。只要你能说得上名来的菜,我肯定都会做。那时只要我在家,芽儿都不愿意出去吃饭。”

“那你之前有没有做过蚯蚓?”

“别说做了,摸我都不愿意摸,我最讨厌这种软身子的东西。哈哈!”她自顾笑了两声,“你看现在,吃都能吃下肚了,不吃不行啊。”

“我听他们说过,”玛扎犹豫了一下,“他们有人说,虽然我不信,他们说你用孩子换了食物……”

“哈哈哈……”美玲大笑起来,但没做任何否定或肯定的意思。

“我反正不信他们。”玛扎又重复了一遍。

“你就听他们说吧,如果等你自己有了孩子,你可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完,她又把头朝玛扎这边凑了凑,道:“你那事儿一直还来的吧?”

“什么事儿?”玛扎满脸疑惑。

“还能有什么事儿,月经。”

“嗯。”

“嗯,那就好。”

“你们在挖蚯蚓、抓虫子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其他的人?”玛扎又问。

美玲停下手中的活儿,想了一会儿,说:“我是没见过,再说又那么黑,有人也看不见。不过我听他们说过,好像见到过外边的灯。”

“那你们不会害怕吗?”

“害怕?还能比邦夫可怕?就他往那一站,手里边拿着那么长的矛,打扮得像个食人族一样,谁敢过来?”

“这么说也是,我还从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玛扎表示有同感。

“对这里来说,有个这样的人倒是个好事,只要不把他饿着,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说,那我更愿意和你们一起。楼里边捡来捡去就是那么些东西,而且死气沉沉的,倒不如去外边。”

“你去和邦夫说,看他让不让你跟着去?”

“还是算了,”玛扎想了想,“规则肯定不可能就为了我自己改变。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有些讨厌那群孩子。”

“你得像个男孩子一样才行。”美玲用手背将玛扎额头两侧的头发分开,“讨厌不讨厌的,一点都不重要,你可不能让他们欺负你。”

玛扎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认真串着蚯蚓。

“可能你觉得无所谓,你也不会欺负别人,但表现得太和善肯定不是一件好事。就好比……像琴那样。”

“琴?”玛扎停了下来。

“多好的一个人,可惜就是太好了,我可不会那样好脾气。谁要是敢惹我,”美玲拿着刀片在空中晃了晃,“我保证会让他知道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玛扎正想进一步多问时,图布走了过来。

“你去帮我拿点药。”他的那根受伤的手指还在用布包着。

“自己怎么不去?”玛扎毫不客气。

“你整天去那里拿口罩,不是比较熟么。”

“我才去了几天?”玛扎本想拒绝,但想了一下又改口道:“行吧,就是拿个药而已,过会儿给你去。”

“看来这是白教你了。”美玲白了她一眼。

玛扎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约十二点的时候,出去工作的人陆续都回来了,他们又带来了不少能吃的东西。更多的蚯蚓,更多的草根,还有挖草根时的意外收获——两只巴掌大小的老鼠。饭也已经做好,草根和着面粉一起蒸熟,为了好以下咽,外面沾了薄薄的一层油。除此之外,每个人分了几只烤焦的虫子,看外形像蚱蜢或者蟋蟀。

玛扎掀开帘子,来到了琴的房间。琴靠在灯旁,正在一圈圈地把捡来的纱布缠起来装好,完全没有听到她进来。

“这里还有药吗,有人的手指受伤了,让我来问问。”

琴的双手停下,把头转了过来,原本平静的脸上现出微笑,问:“哦?什么样的伤?”

“捡东西的时候被碎玻璃划伤的。”

“还好,不是钉子弄的就行。”她站起身来,用手左右来回点着旁边架子上的瓶子,同时嘴里念着它们的药名。这个时间里,玛扎观察了一下房间。琴的房间收拾得很利索,这也可以归结为里边本就没多少东西。除了药物和医疗用的工具,就剩下墙上挂着的两件衣服,和床边的几本书。玛扎之前就注意到了她有时会看书,那大概是治病用的书吧,但封面看起来又不怎么像。

“找到了,先用酒精擦拭一遍,之后再挤上点这种药膏,最后包上纱布就好了。如果他不方便过来,你可以把这些东西都拿过去,弄好后再送过来。”

拿着东西,玛扎找到了图布,告诉他使用之后不要忘了还,图布却直接叫住了她。

“能不能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包好,你再帮我送回去。”

“你可不要过分,不想用的话,我这就拿走。”

“不是,”图布挠着头发,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神色,“其实,我就是不想去她那里。”

“为什么?”玛扎不解地问他。

“就是不想去,你看,我这就快好了,马上。”

玛扎觉得非常奇怪,但随即想到,自己原来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而且就算是现在,每当她去见琴,也是会出现些慌张。只不过随着最近几次见得多了,那种不自然渐渐褪去了不少。

过后,她拿着东西往回走。走到一半,却直接拐进了自己住的地方,她决定要送琴一样东西。

扎格在床上躺着,眯着眼睛,见女儿回来没太多反应,直到他看到那个装有液体的瓶子。

“里边是什么?”

“酒精,清洗伤口用的。”玛扎放下后随口答道,然后翻自己的袋子。

“哦?”扎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来打开闻了闻,趁玛扎不注意往碗里倒了一些。

玛扎要送的,其实就是那本日记,这是她当时就想好的。

“本子是干嘛用的?”扎格又问。

“琴医生的。”她并没有与扎格多说,拿起东西就离开了。

当琴看到日记时,显得十分惊讶。她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有人送自己东西了,而且还是这么一件特殊的物品。

“当时和日记在一起的,还有些照片,只是我没有带回来。”玛扎道。

“也好,这样我就又有新的东西可读了,谢谢你。”琴微笑着,又在玛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这就是随手拿的,”玛扎放松了一些,道:“好像从变天之后,我就没有再看过什么书了。原来妈妈曾给我买过一些故事和漫画之类的,后来都在冬天烧掉了。”

“一样,之前我也有很多,但有的丢了,有的烧了,还有的不知道怎样就不见了。到现在,”她走到床边,将那些书摞在一起,“只剩下这四本了,也是我看过的最多的几本。”

“那这几本一定是很好看的吧?”玛扎问。

“唔……”琴把目光向上看去,“倒也算不上,只是一些平常的故事,或者是散文。是我原来周末下午睡醒时常常坐在窗前看的,而现在再读它们,也许更多的是去回忆吧。我还记得有一只黑猫经常过来,它爬树很厉害,能直接从树跳上屋顶。哎,变化太大了呀,现在估计那只猫早已经没了吧。”

“猫可以吃老鼠,我刚才过来时还见有人抓到了老鼠,再说还有那么多虫子,它可能还活着好好的呢。”

“确实,如果现在能有一只猫养着就好了。”

“如果我出去搜东西发现了猫,就捉一只回来给你。”玛扎认真地说。

“那太谢谢你了。”琴显得非常高兴,然后搂住玛扎,弄得她有点不知所措。

吃饭的时候,阿奇找到了邦夫。

“今天搜到的和昨天差不多,基本还是那些东西,不知道有多少能用上。”阿奇说话的时候,瞟了罗基一眼。

“这话你不是应该去和代维说?”邦夫捏起一个虫子放进嘴里,下巴动起,发出干脆的声音。

“但我们去哪边去搜,这不是你定的么?”

“对,然后呢?”他把第二只填进嘴里,只是咀嚼,没有吞咽。

“我觉得,其实我们可以做一些更有用的工作。”

“你觉得做那些没用?”

“那倒不是,”阿奇有些结巴,“我想着,我们能不能去一些新的地方搜寻,这样找到的东西还能更多点。”

邦夫又将一大团草根塞进嘴里,嚼了嚼整个咽下,道:“你是觉得自己在吃干饭吗?按照分配的去做就行,没有人可以吃干饭。”

“我明白了。”阿奇看着罗基,无奈地笑了笑。

凌晨一点左右,是人们第二次出去工作的时间。之后要一直持续到五点多,等太阳完全升起才能回来。地层里腐质的增多让蚯蚓变得无比地丰富,他们需要尽可能多去采集,等气温变冷后挖起来就麻烦多了。除了蚯蚓,一切能动的生物都会被捕捉。特别是各种虫子,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爬的,经过火焰的烧烤之后,留下来的几乎就没什么分别了。

邦夫这次没和他们一起去,而是领着代维一直向北走,来到了个新地方,一片湖。湖水的面积不是特别大,接近两个足球场。直接引起代维注意的是,水面上长有一种不知名的植物,圆圆的叶片比指甲盖稍大,覆盖了不少地方。

邦夫捞起一片,能看到叶子下边还有着细细的根。

“你试试。”他递给代维。

代维尝了一下,似乎没怎么有味道。很好的消息,没意外的话,这将是一个对食物的重要补充。他点了点头,然后关掉了手电。

“有没有遇到过其他人?”

“之前我来看过三次了,都没见到。这东西长得很快,我们完全可以定期收获。但我觉得……这样一个湖,迟早会被别人发现。所以,重要的东西就是,我们得有能力把湖控制下来。”

“是应该这样做。”代维把手伸入湖里,水比想象中的更凉。

“你还是在犹豫迁移的事?”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就算我们能撑过去这个冬天,后边呢?人数一直在减少,除了食物的问题,药品也不够。每个月都有人生病死掉,却一个孩子都没生过。没有出路,完全看不到出路。”他摇了摇头。

“对当前来说,出路就是个奢侈的东西,先保证能好好活着吧。就算要往南走,今年肯定是动不成了。等到来年春天,如果情况变得好一些,把东西准备充足,才算有成的可能。而且,我们现在了解的信息太少,贸然动身,未知太多了。你也知道,危险可不仅仅来自于食物。”

“有道理。”代维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有时我心里总会出现一些冒险的想法,怕错过了某些机遇,最后让所有人就耗死在这里。是啊,你说得对,现在就找出路,可能太不合时宜了。”

“只能先往好处想,毕竟责任也不完全在于你自己。”

“确实,随它去吧。今天周围有没有什么动静?”代维换了个话题。

“还是那三个,一个北边,两个在西边。咱们人多,我想对方应该早就发现了,只是故意保持着距离。”

“单独生存可能更加不容易。”代维说。

“除非能找到特别的生存方式。”过几秒,他又加了一句。

“特别的?”邦夫扭过头来。

“有些人可能找不到食物,却非常擅长找到其他人。为了活下去,任何想象不到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尽量保持警惕吧。这个冬天,注定会很难熬。”

“对了,半夜回来清点人数时,又失踪了一个。”

“相同的情况?”

“是的,他的母亲昨天才因为肺病死掉。”

“哦。”代维低下头,思考着什么。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不仅是人数会变少,就怕最后心都乱掉了。”

“我最近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说到底,我们没有什么权力去限制一个人到底怎么怎么去选择。更何况,看看我们现在的状况,根本没办法去评判他们的好坏与对错。”

“我明白你的意思。”邦夫点点头。

“但也不可能放任这种事继续下去。你想想,当初我们为什么选择了这么一种集体的方式,不仅是因为我们需要照顾彼此的父母和孩子,更是照顾每一个自己。所以,团结和信任就成了不可或缺的东西。虽说这种行为还到不了背叛的地步,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决不会与这种人一同合作。”

邦夫很赞同代维的话,但是在生存面前,不是每个人都能持续地做到完全保持理智,信任他人的同时也会带给自己某些风险。总之,未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就如眼前这片黑色的湖面一样。

凌晨五点左右的时候,天蒙蒙亮,太阳即将升起。这个曾带给自然与人无量温暖的恒星,此时它的光芒中多了一样新东西,强烈的紫外辐射。为了躲避伤害,幸存者不得不颠倒自己的作息,昼伏夜出。此时,外出劳动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到住处,吃过第二顿饭,然后准备休息。

分发食物的时候,代维把大家都召集到了大厅,一个旧停车场。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他直接站到了一辆废弃的汽车上。

“像上次我们这样聚集在一块儿,还是我和邦夫带着两个队伍汇合的时候,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多了。期间,我们一起努力,并肩劳作,扛过了最困难的两个冬天。你们看下自己的周围,会发现有些人已经不在了,他们是我们的妻子丈夫,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孩子,也或者是我们的朋友。三百一十二,这是汇合那天时的总人数。在刚才我又数了一下,一百八十六。

最初的那段时间,总有些人感叹,变化太大了。是啊,几乎是在一天之内,我们之前熟悉的和拥有的,再也见不到了。但我们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在地球的另一面,几十亿人可能还没来得及挣扎,就直接死去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没有人可以回答,好像也没必要回答,活着就是我们剩下的唯一目的。为了活着,我们每天都辛苦地去搜集所需的食物和材料,吃难以下咽的东西,忍受没体验过的热和寒冷。得了病……我好像不应该说得病,还有谁是没得病的吗?即便如此,但是只要还能动,我们就不会坐以待毙。能撑到现在,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软弱的。软弱的人,在很早之前,他们就死干净了。

不过,我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特意肯定大家的辛苦付出,因为完全多此一举。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艰难的一直都在后边,这就是我们选择一起去活下去的原因。毫无疑问,对任何人来说,群体都是比单独更好的生存模式,但群体到底意味着什么?即使你生病了,受伤了,也可以安心地等待恢复。或者你劳累了一天,做了比所有人都要多的工作,最终却分得了一样的食物。群体总是尽可能地去照顾所有人,又让所有人都尽可能地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没有表扬,也没有实际的嘉奖,唯一的仅是,我们终于又平稳地度过了一天。

但是,只要人都聚在一起,就可以算是群体了吗?只要劳有分工,共享成果,这就算群体了吗?我们每个人之间都没有签订什么合同或契约之类的东西,那东西显然已经没了任何用处。现在唯一对人的行为有实际限制能力的东西,只有他内心真正的所想,也可以称之为信念。我们在帮助他人的时候,不是为了被称赞,也不是为了所谓的道德,只是相信等自己到了需要帮助那一刻,也能有人伸出一双手来。

没错,这就是群体生存最根本的逻辑。也许有人对此表示怀疑,担心总是自己付出得更多,而没收到相应的回报。想一想,我们能回报什么呢?要是钱还有用的话,我想上面应该印上两个字:信任。相信我,在当下的这个环境中,没什么是比值得信任更高的评价了。

在减少的一百二十六人里,因病去世的是一百零三人。剩下的二十三人是失踪的人数,而其中的八个都是最近一月里发生的,包括今天就有一个。对这些人来说,到底因为什么失踪,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大约在去年冬天的时候,我曾遇到过另外一队人,人数比咱们还要多一些。当我问对方是否有意愿合并时,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只接受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人。没有任何犹豫,当时我就拒绝了。可以去想一下,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关系,维系了整支队伍。当冬天变得越来越冷的时候,处在这样的队伍之中,你所担心的,又会是什么?

这些话仅是作为我自己的建议,像刚才我说过的,不含有真正的约束力。一个人在面对生存问题时,就不存在什么轻而易举的决定了。我只是希望,在做决定之前,要充分想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同时,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但不欢迎他们一旦后悔了再转头回来。当然,如果还能回得来的话。

我想说的大概就这么多,如果谁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来和我说。我算不上什么领导,大家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终于讲完了。”美玲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道。

“我觉得讲得挺有道理的。”玛扎倒是从头到尾认真地听完了。

“我看你也就听得懂道理了。”

“他刚说了,你要是有不同意的地方,可以去找他啊。”

“去找他?”美玲做了个惊讶的表情,“找他干嘛?那些话又不是对着我说的,我可没准备往外跑。”

“你应该知道些吧?”玛扎压低声音,“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
查看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