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菜一直是金贵人才能吃的东西,哪怕到了明清,正常的乡下百姓也是以蒸煮为主要做法。
城内倒是另一种场面,什么馓子,煎白肠,炸鹌鹑,并不缺油脂。
当然,汉朝时,油还不至于这么烂大街,再加以炒菜并未推出,哪怕种类不少,也只是追求原材料,如熊掌甲鱼,鹿胎鱼鲜。
故而哪怕是诸葛丞相,在得知这个“炒鸡子”时,也是难免讶异,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可以我一人费力,算了吧。”
“早知丞相会如此说,朗进帐时便去了庖夫那,让其炒制了。”
“你哪来的鸡子?”
“哈哈哈!子教送的,还有鲜嫩的韭菜,不过离地数日,已经没那么好了。”
“……”
“丞相还未用膳吧?”
“食不过朝哺,眼下正午当阳,用什么膳。”
“可朗听侍卫们说,您朝食也没用啊!”
“……”
“庶人春荐韭,韭又以卵相配,当下初春,吃这鸡子正当其时,丞相就莫要推辞了吧。”
诸葛亮戟指着面带笑容的向朗,哭笑不得,再度摇头,其义却与之前相反。
“也罢,亮也便尝尝这炒鸡子。”
军中的庖夫自然比不上肆楼专门赚钱的厨子,不过炒鸡蛋这种菜系……
总角少年都能炒出来,堪称炒菜的新手任务,他们自然是手到擒来。
不过第一次操作炒制食物,加以原材料没有多余,难免要慎重些,其余庖夫也围了一圈,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指指点点,看个稀奇。
“倒油倒油!”
“莫急莫急,再等等,某总觉得这釜还不够热。”
“都快冒烟了还不热?”
“让他滚球!瓜娃子,这是铁釜不是陶釜!”
自告奋勇,却一时激动忘了铁陶之分的年轻伙夫被几脚踢在屁股上踹在了一边,开口喝骂的是个面容豪迈,年齿颇高的厨子。
你别说,就他这胡须虬结的模样,再加以因常年给大军做饭,已经魁梧奇伟的身躯,套上一层盔甲,真有点威武将军模样。
“倒油。”
面容豪迈的庖夫从容不迫,旁有庖厨用小匙自一陶罐里挖出来一点凝固的油脂,旋即放入铁釜。
油脂在高温的侵蚀下快速融化,庖夫拿起陶碗,鸡蛋早已被打碎和匀。
“韭菜。”
韭菜早已切碎,放于一片砧板上,那被踹开的年轻伙夫屁颠屁颠端来了案板,掌总庖夫没有半分犹豫,捻了一小把撒在陶碗之中,以著快速搅动,铁釜冒起了油烟。
“呲呲呲……”
和了韭菜的鸡蛋被倒入铁釜之中,庖夫取了长箸扒拉着,不过顷刻,鸡子在高温下凝成不规则的小块,一股带着油脂的蛋香氤氲而出。
掌总庖夫吸了吸鼻子,其余庖夫也吸了吸鼻子,扭过头来,互相对视一眼,目中尽是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
“如何?”
“喷香!”
“某觉得,此物若是佐以粟饭,只须铺上一层,那吃着肯定狼吞虎咽。”
“为何不能将鸡子与饭一同……这个,炒制?那岂不更好?”
想着油脂裹满米粒,散发着光亮的场面,庖厨们下意识的吞了口津液。
“撒盐!”
世界上的第一份炒菜,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份——韭菜炒鸡蛋,在掌总庖夫的喝声中大功告成。
都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但随军庖夫们没有丝毫偷吃的意思。
他们只是将鸡子盛了出来,装在饭盒里,让人给丞相送去,铁釜之中只余下些许油脂,和捞不出来的那么几粒细小的鸡蛋沫,还有几片韭菜而已。
但很显然,现在的它们,已经成了香饽饽,庖厨们瞪大了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铁釜。
“咳咳咳!”
掌总庖夫干咳了几声,板着脸,故作严肃状说道:“那什么,就那么点东西,某家里还算殷实,就不要了,你们看着办。”
说着,用长箸将那些鸡蛋沫和韭菜夹了出来,取了厚麻布,自己端着铁釜急匆匆的走了。
庖厨们看着他操作,眼睛从筷子头追到了帐门,直至那庖夫离去,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鸡蛋沫,先是面面相觑,旋即面露警惕,虎视眈眈。
而当那个年轻的庖夫耐不住性子,举起手中的筷子时,一场“大战”便开始了。
“某得!”
“某就要个韭菜,别抢!”
“某全要了!”
“滚!”
有个庖夫想直接抢盘子,接过被一众人踹到一边去,悻悻然的放弃了争夺,只是嗦了嗦沾了油脂的筷子,嘟囔了几句。
至于那个掌总的庖夫,他取了些水倒在铁釜里,摇了又摇,晃了又晃,最终小心翼翼的倒在一个小瓦罐之中,盖上木塞后,便开始端着铁釜往回走,路上还得意洋洋的自语:“待天黑了吃饭,咱用这水一泡,啧!美啊!”
庖夫们的争端最终解决了,在场的人不多,一人分一点,鸡蛋沫也不是不能弄得再碎,最终都得了想要的,便停了叫嚷,不然北发现异常,那乐子就大了。
这些瞒不过上位者都眼睛,可今日多吃了一碗饭的诸葛丞相却不在乎这个,知道了也只是莞尔。
“亮尚且多食一碗,这算什么?不妨事。”
美食的力量是强大的,尤其是炒菜显然不止一个鸡蛋那么简单,鸡蛋能炒,别的就不行了?
很多时候,古人却得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如此有趣的少年,真不知还会带来什么惊喜。”
知兵,晓政,看得到危机,能提出解决办法。
炒菜,反倒是一个添头了。
不过这个添头就像催化剂一般,人生百年,各行各业易学难精,你一不及弱冠的年轻人,哪来的那么多鬼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