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智能小说网!智能小说网手机版

小说首页 > 历史军事 > 三日路 >第八章 比试11(1 / 2)
  • 手机阅读本书

第八章 比试11(1 / 2)

在那一年六月里的晚些时候,连队的调动令终于算是到来了。那一日总算是告别了那些巨型弹坑和无尽的泥泞,我们的营被调动到一个叫做“白马堡垒”的地方附近。那里的城镇残迹横亘于两条战线之间,由于我们几乎驻扎在通往这里的伊普雷斯战线的后方,那些令人厌恶的、会吃掉靴子的烂泥、堑壕间的无人区里散落着瓦砾和腐烂的农场动物尸体,我们暂时脱离了那些。以利亚说,这是猎杀那些德国老鼠们的肥沃土地。

我喜欢这个地方的名字,每当我窝在草垛里稍微睡一会儿,梦境总是美好的,一群大白马在开阔的绿色田野上自由奔跑,堡垒里有着凉爽干燥、装满食物的地窖。梦境也不总是美好的,每当我要触碰到那些装满该死的豆子的口袋时,一群灰老鼠会蹦上亚麻口袋咬坏纤维,令人感到厌烦。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利亚和我逐渐被中士赋予了更多的单独行动的许可。我负责侦察,以利亚负责射击,因为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总能带回一些头皮,麦卡恩对此很是满意。老弗格森说这里在有着一片半个世纪前法德战争中的堡垒,在这场战争前它们曾掩埋在柳树和橡树林中。不过,德国人将那些废墟再一次翻了出来,那一片废墟中曾这里有很多地方可以隐藏,旧砖堆、被炸毁的马车、倒塌的房屋墙壁。这部分战线总是混乱的,犬牙交错中,我们的战线与德国人的战线在过去的几天里不停地转换着,有几个倒霉的家伙,似乎是军需官,他们走错了战线然后失踪了。在某些地方,德军阵地仅一百码远,这一片被双方称之为“胃袋”的区域已经夺走了双方太多人的生命了。

德国人们总是尝试使用那种灰绿色的毒雾来清除这一片瓦砾中藏身的鼹鼠们,但是效果并不明显,有时候风向并不向着我们的战线。以利亚将烟灰涂在脸上,就像是在弹坑的那一夜一样,他说这样可以阻止虱子带来的瘙痒,我对此不置可否。我们常常静卧在瓦砾中,汤普森讲我们是废墟中狼獾,或许他讲得是对的。

汤普森出来观察我们的工作。

他说他惊讶于我们能够长时间静止不动,尽管有虱子也不睡觉,能够观察到他看不到的动静。以利亚向他解释,这是狩猎,而狩猎是我们一生都在做的事情。我没有纠正以利亚,没有必要告诉汤普森,我们两个人中只有我真正来自丛林,是唯一一个真正终生狩猎的人。

我没有理由这样说。

在汤普森称之为宁静季节和杀戮前的平静的初夏里,以利亚的击杀数字增长。三个、五个、十个。我已经非常擅长于发现动静,在砖块和泥浆的混乱中看到攒动的头皮。我的任务是找到那些短暂忘记危险的不幸者,但给予他们死亡的工作则是以利亚的。

我正在学会接受他所做的事情,以及坦诚我就是他的帮凶。

现在,当以利亚和我在外面待了一两天后回到战壕时,其他人对我们的看法不同了。我们正在成为营里的话题,汤普森说。我们也开始吸引德国大炮的注意。当我们在一个区域狩猎超过几天时,炮弹就开始倾泻而至。这反过来使我们自己人不欢迎我们,所以我们在战壕外度过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我们不同的巢穴进行狙击。真正好的巢穴,我们尽可能长时间保持,尽可能随机地在它们之间移动。无论如何,我更喜欢远离战壕的地方。没有那些无聊的体力活,毕竟我不是平原人,也没有需要回答的军官,没有那些该死的待命命令。

一天晚上,当以利亚和我溜回我们的阵地吃顿热饭、稍作休息时,我无意中听到肖恩·帕特里克和灰眼睛谈论我们。我听到他们提到我的绰号,然后是以利亚的名字,意识到他们不知道我就在他们旁边。我正在变成一个幽灵。

“他们在外面干什么?”肖恩·帕特里克问。

“他们潜行四处,杀德国佬,”灰眼睛回答。

“他们看不见吗?”肖恩·帕特里克说。“他们开枪越多,我们这一区就遭受更多的炮击?我宁愿他们在别的地方干他们的脏活儿。”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是以利亚,他是条蝮蛇,你知道,那种生活在湖区泥沼里的玩意儿,”灰眼睛翻了翻白眼,看着天花板突然说。“泽维尔只是给他侦查。以利亚告诉我,那家伙第一次看到他杀人时吐了,红红绿绿的是早晨的番茄浓汤和豆子。”

“他们现在杀了多少人?”

“我想以利亚已经杀了几十个了,如果你把几个月前他们在那个弹坑中的突袭也算上的话。”

我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贴着坑道走了,不让他们知道我在那儿,那些话听着让我的耳朵有些发烫。

南边的火焰就像前几个礼拜一样继续延烧着,那是一场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十分可怕的攻势。战线被六十磅重炮持续轰击着,那些德国人们的牢骚声就没有停歇过,像摩挲鼓面的声音一样持续了几天,即使轰炸发生在许多英里之外,我脚下的土地也在颤抖、震动,简直像极了那些平原人总说的在春季往往能听到“山神的怒吼”。

以利亚和我晚上会躺在我们的“巢穴”里,或者自愿坐在堑壕间无人区的监视哨所里。

今晚以利亚对我低声说:“那是我们的炮。”他的眼睛反射着微弱的光线,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最近,我注意到他睡得更少了,嘴巴里含着烟叶,一直在谈论着如何狩猎德国人。他上一次表现得如此兴奋还要回想到是我们独自开始狩猎的那一晚。他说他能看到地平线上的东西,在漆黑的夜里仍有闪烁的光影。我们坐在一个监视哨所,距离我们自己的阵地二十码外的一个小弹坑里。这个晚上,我们尝试去偷听着那边的德国人在搞什么鬼,但我们只听到一个德国士兵在呻吟和喃喃自语,他伤得很重但仍然活着,呜咽般的喘息声,一声短、一声长地躺在无人区的中央的泥水里。

“他活不了多久了,”以利亚有些玩味地摩挲着下巴,他托起了步枪,看看能不能为这个肠子掉出来的家伙解除一些痛楚,就像对付受伤的战马一样。

“我听麦卡恩中士说那边会组织一场史无前例的攻势,”我砸吧着嘴巴低声说,“是的,那些英国人也正在准备一场大规模攻势。”夜晚最安静的时候,太阳仍然深埋在地平线下的某个地方。某个受伤的士兵继续呻吟和喃喃自语。我觉得,他现在在说某种秘密的祷词,与那个将带他走上三天之路的进行灵魂交谈。

以利亚刮着枪托上的刻痕,好像是暂时放弃了,又或许是想让那个士兵完成最后的祷词。

“德国人在法国挖得太深了,”以利亚悠闲地叼着从隔壁连队那边顺来的草根说。“好些英国人已经看不到希望了,我们会失败的,这不是我们的战争。”那个在战场中央的受伤士兵突然笑了,好像同意以利亚所说的话。

或许他们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以利亚已经杀死的人比我两手都数不过来,这似乎没有为他带来些许困扰。而我,我还没有亲眼看到自己杀死过任何人,如果不算那一次在弹坑中的突袭战斗,但我帮助了以利亚杀人。我不认为这困扰着我,但我不让自己去想它,每当那些画面化成梦魇找上我的时候,我就把它推开。

印第安人不做恶梦。

以利亚微笑着凝视着黑暗,注视着南边天空里的雾霭上发出微光、嗅着弥漫在空气里名为恐惧的脉动。它们就像北方的激光,闪烁着,只是它们出现在错误的地方,这让我想起了家乡。我们对面的战线依然寂静,除了远处轰鸣声之外,唯一的噪音是受伤士兵的喃喃和哭声。

“我马上回来,”以利亚对我低声说,快速而静悄悄地爬出我们哨所的土坑。我看到以利亚把他的步枪挂在了后面,我也知道试图阻止他是无用的。

保持静止,我倾听并试图抑制以利亚做这些愚蠢事情时涌上心头的愤怒。这不公平。我像个忧心忡忡的妻子一样留在这里,想知道以利亚这次能否安全回来,或者他会被发现并被射击。我听到受伤的士兵突然大声喊出“九,九,九……”然后用较低的声音开始好像与某人进行对话。最后,他停止了说话。我坐着倾听很长时间,受伤的声音沉默后,夜晚的空虚感击中了我。

当太阳开始升起,我因为以利亚可能无法及时或根本无法回来而感到恶心,我将被迫在这个洞里蹲坐一整天,直到夜晚再次来临,我才能回到阵线,这时以利亚滑进了弹坑,靠在上面,呼吸浅且有些急促。

“你去哪了?”我用克里语问,尽量不显得不安,但语气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我帮那个士兵找到了通往灵界的路,”以利亚低声说。

“我们必须在太阳升起之前回去,”我说。

“我对他很好,”以利亚继续说,望着天空。“他已经受够了,我不想让他暴力地离开,所以我用自己的手捂住他的嘴和鼻子,一边对他低声说些好话,直到他走了。”

“够了,”我比我想的更尖锐地说,然后爬出弹坑,向我们的阵地爬去。

营里的其他人开始对待以利亚,就像他比他们更为特别。我在战壕中与他并肩或跟在他后面,我们在外面狩猎的间隙,很少有人注意到我。当我们领到每日的朗姆酒配给时,以利亚最喜欢的就是坐下来,向任何愿意倾听的人谈论他最近的壮举。那些人捧着酒壶倚靠在护板旁,听着,而且有很多人。在以利亚的故事里,那些人似乎很快就忘记了谁是那个最好的射手,也没有人知道是我教会以利亚他所知道的狩猎技巧。我的英语不够好,无法纠正我所看到的情况,但即使我能,我对他们来说也只会像个愤怒的老妇人。毕竟,我还没有向一个人扣过扳机,我一直认为送猎物去灵界那是以利亚的工作。

当我有机会时,我会找一个远离他们谈话的地方,轻轻地沉入睡眠,就像烟雾般悄悄覆盖我。我回到了我们在多伦多之后被送往的训练地,回到那个凉爽的秋天,回到我们第一次学会了什么是疲惫。这个记忆,这个漂亮的小石头,我紧闭双眼审视它。在手指间翻转它。

我们在安大略省的农田中的训练日子都一样,连队轻轻地、轮流睡觉,挖掘战壕然后再填回去,学习有关战线、胸墙、后墙、早晚待命等等知识,学习我们到了法国将要做的事情。

一些从海外归来的军官到达营地训练士兵。

我身边的人私下说这些军官经历了大量战斗。他们有一种特别的神情,那是失去了焦点、一种空洞的凝视。教官中一位是年长的英国人,另外两位是加拿大人。其中一位加拿大人失去了左臂直至肩部。那个英国人看起来总像是在哭。另一位加拿大人,在我看来,他看起来挺好的。这三个人经常在晚上长时间地坐在火边,与布里奇中尉和有时麦卡恩中士交谈。

夜晚是我们学习如何不让双手被铁丝网割伤、在照明弹在我们上方燃烧时如何保持静止以融入地面的时候。夜晚是我们学习如何悄无声息地巡逻和偷偷接近彼此的时候。这是以利亚和我最喜欢的训练科目,当然也是我们最擅长的。

麦卡恩注意到我们在这方面的擅长,这让我感到有点重要。在夜间的这些训练游戏中,士兵们被派到森林或草地的黑暗中,被告知要找到另一组已经出发的士兵,或者只是被告知要首先回到营地。然而,其他人赶不上以利亚和我。在黑暗中,我感觉以利亚和我就像猫头鹰或狼。这些年来,我们进行了许多夜间狩猎。麦卡恩向“混蛋中尉”报告了我们的才能。以利亚告诉我,布里奇说这是我们的印第安血统,我们的血液比起人类更接近动物。

当士兵们在夜间训练时,我知道那些来访的军官会坐在火旁与布里奇交谈。他们谈论法国,谈论一些陌生名字的地方。他们说着波佩林赫、弗兰德、费斯图贝尔、卢斯。他们谈论德军使用的一种气体,吸入后会将肺部变成炽热的液体,使人在自己内部的火焰中溺亡。那个总是哭泣的军官就在这种气体首次被用于加拿大人阵地上。昏黄的雾气里,他通过撒尿在手帕上,并用脸埋在泥里通过手帕呼吸来自救,那种气体最后还是侵害了他的眼睛。

将军们打算在明年夏天前结束战争,在法国的一两个地方发起决战。

“哼,前一年他们也是这么说的。”汤普森用指甲挂着土块用着略带沉闷的声音讲着。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
查看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