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衙内丢失了平日里的趾高气昂,慌不择路的聚在一起。
唐衙内颤抖着手,探了探柳升鼻息,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接着欲哭无泪的哀嚎道:“他无大事,我却要离世了!”
声音凄厉,好似杜鹃泣血,恍若战马哀鸣。其余衙内闻言,具是感同身受,悲从中来,面露苦色,更有甚者,悲恸大哭。
“我等无望生还矣!”
众衙内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手上却无半分停滞。他们分工明确,懂点医术的切脉查看,有分寸的掐其人中,余下衙内也围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抚抚,生怕柳升有哪块骨头摔断了。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可算是把柳升抬了起来,又分出好几个人去抬朱承瑾,扶章文弼后,一行人哭爹喊娘的向城内医馆狂奔而去。
……
柳升前世看过很多小说,也喜爱名著,算是蛮喜欢附庸风雅的一个人。很多书可能没读过,但是一些有道理的句子,他终究还是记住了。
譬如《生命的清单》中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
“人的一生,会死亡三次。
第一次,当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丧服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
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
当然,在后世那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柳升知道,此书的作者——米国作家大卫·伊格曼先生还是浅薄了些。
这当然不是在讽刺他算不上一个真正的鳗,只是网络与事实告诉柳升,还有第四种死亡。
那就是在大众面前出丑,也泛指在社交圈中做了很丢人的事情,抬不起头,没有办法再去正常地进行社会交往。
即所谓的,社会性死亡。
有幸的是,柳升只经历过第四种,不幸的是,不久前乌骓减速,导致被速度带着腾空的柳升脑袋触地,好似葱一般栽到了地里。
那时的他眼前一黑,旋即便失去了意识。只在最后清醒的瞬间听见咔的一声,似乎是脖子断裂的声音。
柳升感觉,这怕不是【马失前蹄】跟【死于非命】凑到一块,自己可能要把余下的三种死亡,也通通经历一次了。
老天,虽然他有一点点的收集癖,但这不代表死亡也要收集吧?
起码得把能收集的都收集完,再说收集死亡的事不是?
怀着这样的心思,柳升无可奈何的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有了些许意识,入耳的还是一声“咔嚓”。
柳升:?
“落枕?”
“脖颈扭伤。”
柳升:!
我居然还活着?!
“除此之外呢?”
这声音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双臂脱臼,大筋有损,肩膀大臂连接处皮肉撕裂,下积瘀血。别的没什么大碍,少年人,接上胳膊,吃点补品,一个来月就能好利索。”
“那就好……那就好……”
文弼兄?
“好个屁!他但凡筋骨成型,半年都不能干重活,以后指不定还会留下病根。”
看来这是位医生。
“另一个呢?”
另一个?
回神的柳升有些不清醒,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是朱承瑾。
“另一个?你说那个又晕过去的小伙?”
医生思索了片刻,一脸认真道:
“治不了,没救了,另请高明吧。”
“???”
“肺腑损伤,而且是在脱力后损伤的,背有淤血,脊骨摸着不对,应该是生了裂痕。再加上股、臂等处,皮肉皆有撕裂,眼看着便要脱臼损筋,你告诉我怎么根治?”
“这……”
“看着挺结实的小伙,还练过武,这一摔可好,功夫直接被打散了。”
功夫,就是时间。
习武之人如果受了大伤,断了训练,那就是逆水行舟时失去了浆,可不天天退步。
再要是伤到了肺腑、筋骨,哪怕养好了,细微的那么一点跟原先不同,发力方式就要改变。再加上躺久了,肌肉萎缩,功夫没用了,积累没用了,经验没用了,这些以往的助力甚至会成为练回来的阻碍。
“真没法治?”
“没法,我最多稳住他的伤势,事后如若没有撄宁生、倪仲贤这样的大医针灸、调理,必然会落下病根。”
撄宁生,本名滑寿,字伯仁,撄宁生跟欧阳修的六一居士一样,乃是晚年自号。
精通《素问》、《难经》,而且融通张仲景、刘守真、李东垣三家学说,所以给人治病有“奇验”。他还著有《读伤寒论抄》等医书多种。“所至人争延,以得诊视决生死为无憾”。
更是在针灸之道湮而不彰,经络之学已被忽视之世,力挽狂澜,使针灸又得盛而起,自此成为针灸医家的规范,堪称一代医学大家。
目前仍然在世,但云游四方,给百姓治病,也不知寻不寻得到。
倪维德,字仲贤,幼嗜学,已乃业医,以《内经》为宗。见世人珍疾多以《和剂局方》为圭臬,遇上新病,往往治疗不成。
遂求得刘完素、张从正、李杲三家之书,通读之后,出而治疾,无不立效。知变通,懂新疾,开方剂往往另辟蹊径,却出人意料,立竿见影。
这样的人,给受到重伤的朱承瑾开方调养,自然是极好的,
奈何倪仲贤已有数年不显于世,生死成迷,比之滑寿还难寻找,堪称海底捞针。
章佐默然不语,良久,悠悠长叹。
“哎……”
听到这里,柳升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根粗木柱子,旁边则是一根根细一些的木柱子,它们相互支撑,上盖茅草,组成了屋顶。
“嘶……”
刚想动弹,身体的剧痛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顾不上全球变暖,想到那“咔”的一声,连忙晃了晃脑袋。用力握拳,惊喜的发现,手指头居然动了两下,再轻抬胳膊,刺痛加剧,但好歹能行。
“先躺好,你已经无大碍了,归家后三日不得手抬过肩,之后七日不能提重物,半月期过,逐渐恢复,一月方可正常使用手臂。”
医生走了过来,是个留着杂乱胡须的中年人,身后跟着面露关切的章佐,以及一群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