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照楼在石城中最繁华的地方,毗邻石城拍卖行。
它是一个酒楼,又不只是酒楼。
晚上十点开门,凌晨五点关门。
酒楼一楼非常大,能容纳上千人,晚上琵琶与大鼓起飞,音乐震耳欲聋,每个人都要贴着耳朵才能听到对方讲话,这是许多人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
这里没有座位,只能站着,人与人的空间狭窄,不是面对面,就是背靠背,来过这里喝酒的人,关系会更上层楼,这是许多人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二。
第三嘛,这里有穿着火辣的绝代佳人,离开这里,甚至连勾栏青楼也找不到如此诱人的舞姿。没有定式,没有僵硬的玩法,加上有深受大家喜欢的歌手驻场,杨洋洋就是从这里起火,一首《我在石城等你》火遍大街小巷,只要有井水的地方,就有她的歌在传唱。
没有第四,这三个原因足够了。石城人爱热闹,爱玩,一到晚上,青年男女都从四面八方涌动到这里,纸醉金迷,不醉不休。
这里生意好,隔壁客栈的生意也跟着火爆,钟点房换房率极高,最多的时候,一间能换二十多次,客栈老板也总结出石城男人的时长,卖给邸报馆。
周边卖小吃的,更是靠一个小摊卖串串,就能住上大四合院。
离谱的是卖摔饼这家,每天都有三个壮汉会因为摔饼频率太高,而屡屡出现脱臼的情况。到他们家应聘的人,都会签上脱臼算工伤的条款。
足疗按摩掏耳朵的更是开了一整排店,每家排队时间都在一炷香以上。玩累了,跳累了,按摩店是最好的去处。
吃完一个摔饼,徐子语躺在竹椅上,眯着眼睛享受掏耳朵的酥麻。为他掏耳朵的是一位蜀州的青年女子,她先用竹制的夹子一点点把耳屎往外夹,开始每夹一点,都要向徐子语汇报,他便告诉姑娘,他不需要知道这些。
接着姑娘又尖叫起来,“大锅,你要不要用点药水?实话挨你说,你这个耳朵都结块了,不下药水扣出来要痛惨掉哟。”
安排!
于是他感觉到耳朵里一阵阵清凉,姑娘接着用一根鹅毛在耳根周边轻拂起来,没错,这是他第一次掏耳朵,酥麻感刺激到不行,感觉整个大脑都被下蛊,但银制耳勺进到耳朵深处的时候,他又紧张得双手握成拳头。
滋滋滋!
杀人都没这么紧张过。
年轻女子安慰他:“大锅你毛怕,我这个手艺是家传的,到我这代有十七代了嗦,不会伤害到你,你把心放到肚子里首。”
酥麻感褪去后,还是有丝丝疼感,徐子语忍不住自己把小手指伸入耳朵,来回轻轻摩擦一番。
醒脑,太醒脑了,头颅就像被换过一样。
有人把这叫颅潮,一点也不夸张。
商家都感谢韦老板。
韦老板就是韦皋。
韦皋就是福照楼的老板。
接着说二楼。二楼三楼是包房,采用会员制,一年缴纳一千两才可以在这里消费。这些包房五花八门,有冰天雪地,有沙漠奇景,有海豚戏水,有美人晚浴,有密室逃脱……还有主题比较显著的包房,比如庆生宴,功名宴,升迁宴,宠物宴……
四楼去过的人很少,只有韦老板的朋友,才有资格入座。
五楼是韦老板自己办公的地方。
韦老板福照楼的生意经,就连赵青涟都赞不绝口,实在是太有想法了。一卖奇思妙想,二卖狭窄空间,三卖爽口酒,四卖独特能源。
人的感情,很容易在狭窄空间里得到升华。
比如学院的宿舍,为什么小小一间,要塞四个人进去?就是为了培养感情。
比宿舍更小的空间在哪?
监狱的牢房。
监狱也是狭小空间,塞进一群人。
比他们更小的空间在哪里?战壕。
一个狭窄的通道,挤满了人。能活着出来,是真兄弟。
再一个,就是这酒馆了,挤着挤着就有人怀孕了。再小的地方,韦皋就只能耳语给徐子语。徐子语红着脸听完后,只能把头埋进沙子里,说句佩服。
爽口酒就不多说了,年轻人爱喝低度爽口的酒,不喜欢像父辈那样,动不动就跑到茅厕扣着喉咙猛吐。
再者,喝酒图个高兴,动不动就喝醉图个啥?微醺,微醺知道不?
爽口酒装在一种特殊的纸袋里,印有各种情绪文字,深受欢迎。“与不堪回首的女人喝酒,与意味深长的男人聊天”“你不醉我不醉,今天马路谁去睡”“万丈红尘一壶酒,千秋大业一杯茶”。
韦皋也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晶矿石,提供的能量能够连续工作十多个小时,这才是核心竞争力。
福照楼,无论多晚,都能探明你回家的路。
这座大都市,因为这栋酒楼而明亮起来。
今天徐子语与赵青涟吃着烤乳猪,喝着包谷酒,这间包房的主题是:庆功。其实是庆生,庆幸能活下来。
房墙上的挂画,画着一只巨大的麒麟。汉帝建麒麟阁,绣功臣像十数幅。唐宗建凌云阁,也绣功臣像十数幅。
“你小时候有什么理想?”
“北长城杀魔啊,建功立业,把我的雕像塑在巫家坝小的镇中心,每天都有人昂着脖子看。”
“你就没想过成为天机阁绣像上的人?”
“当然想啊。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在巫家坝的雕像应该就更大了。”
赵青涟笑道:“得用一座山来雕刻才够。”
她话题一转,又叹息了一声地说道:“你也要知道,那些有绣像的,大半被皇帝杀掉了!”
徐子语也在书上读到过那些故事,狡兔死,走狗烹,所以帝王都过成了孤家寡人。
但那些人,他们并不是为了皇帝才去建功立业。
小时候,爷爷说,我们家一直养马,是为了战备需要。
等人类北伐魔族,巫家坝马场人马尽出。
“我小时候是想当个木匠。”
赵青涟嘴唇很有弧度,说起话来分外好看。
“噢,木匠挺好啊。我们马场也有木匠,马场的房子大部分都是他盖的,我家所有的家具都是他做的。我很喜欢看他用墨斗打直线,再用锯子沿着线条一节节往后锯开。”
赵青涟就像找到了知己,叮里哐啷从袖中掏出一个包裹,接着从包裹里倒出一堆工具,斧、锯、刨、凿、刀、钻、锤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