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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格格五官明艳,生得高高的个子,体态丰润,今儿显然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一身桃红百蝶织锦袄,外罩葡萄色银鼠比肩褂,头上是小巧的刻金钿子,鬓角还压了支整块翡翠巧雕而成的牡丹簪子。甫一进门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杨格格端端正正地目视前方,略带傲气得仰着脖子,禁步晃都不晃,一步步走得像是用宫规戒尺描出来似的。

“这位是程格格,出身汉军镶蓝旗,歙县县令程世福之女。”

李氏早有耳闻,程婉蕴是这一批记名的秀女里年纪最小却模样生得最美的,小小年纪便颜若桃华,身姿如柳,尤其一双盈盈如水的杏眸,格外有烟雨江南的韵味。

如今一见果然不假,她只穿一身半旧不新的藕荷色桃花镶边窄褙袄,系葱黄绫棉裙,头上梳简单的小两把头,只戴了两朵小小的海棠绢花,分明是寒酸至极的打扮,叫她穿来却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两人走到李氏面前,深深蹲了一个福请安:“给李主子请安,李主子万福。”

李氏不是太子妃,没资格受跪礼,两个格格也用不着敬茶。因此李氏含笑叫起,金嬷嬷便立刻将二人搀起来,请二人落座,又一连声命小宫女上茶。

程婉蕴自觉坐到杨格格下首,眼观鼻鼻观心,就差没将“木讷寡言”四字刻在脑门上。

杨格格坐姿则微微前倾,侧着头,一脸恭谨地望着李氏。

李氏眼风扫过二人情态,端起珐琅彩莲花茶盅饮了一口茶,笑道:“自从林姐姐出宫养病,咱们宫里便只剩太子爷与我二人,到底冷清了些,听闻两位妹妹要来,我不知多欢喜,我虚长你们几岁,你们只管唤我一声姐姐便是,以后常来陪我说说话,不要生分了。”

“能入了李姐姐的眼,是我们的造化,”杨格格立刻改口,微微欠身答道,“内务府的管教嬷嬷提起李姐姐来势必要赞的,说姐姐是难得的事事妥帖,人又极和气,我与程家妹妹刚入宫,不经事的慌脚蟹似的,日后还要仰赖姐姐多担待些呢。”

杨格格姿态摆得这样谦逊,事事以她为先,李氏却没有错过杨格格眼底漏出的野心和高傲,她心底嗤笑,面上却依然含笑颔首,将视线虚虚落在杨格格身后。

压力忽然就给到了这边,程婉蕴手里还捏着小宫女刚上的茶食点心——她刚下嘴咬了一口,只得忙咽下去道:“两位姐姐说的是。”

李氏和杨格格:“……”

门口忽然传来“嗤”地一声低笑,屋内三人下意识转头望去。

珠帘外不知何时站了抹清瘦颀长的身影,薰貂端罩下露出明黄色卦里,袍角卦缘绣五龙五色云。

惊地李氏霍然站了起来。

外头的宫女太监早已悄无声息地跪了满地。

程婉蕴随着手忙脚乱的众人一块儿跪下叩头,心里也吃了一惊,有些七上八下。

她属于胎穿,上辈子过劳死了,重活一世又到了这么个时代,她彻底歇菜,还在襁褓中便定了人生基调——做条躺得笔直的咸鱼。

这辈子,她自小长在梦里水乡般的徽州府,父母兄弟性子都不错,家里生母虽早亡,但后母为人还不算坏;爹当个小官,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也不难过,弟弟妹妹都被她整治得唯她马首是瞻,她躺得很舒适。至于选秀……她原本并不着急上火。

一则清代以旗统人、以旗统兵,未经选秀绝不可以私相聘嫁,躲得初一躲不过十五。二则她是汉军旗下五旗出身,亲爹蹉跎了半辈子还在七品官上头打转,靠她爹这芝麻官既可求不来免选的恩典,也没那泼天富贵疏通打点,实在是避不过的。而且她来到清朝后就认真留意了,康熙年间对于出身是特别重视的,她这种家世能选上的机会实在不大,两个堂姐也生得貌美如花,但之前初选就被筛下来了。

选不中顶好,万一的万一,选中了当个小答应也不差,在这种时代就别指望什么爱情了,盲婚哑嫁还不如给康熙当小老婆呢,康熙朝长寿的嫔妃那么多,她好好“混”指不定能苟到乾隆朝。

入宫前,程婉蕴还是很乐观的,包括程家全家老小也都不大慌。

全家都觉得她是去紫禁城一日游,谁知被她弄成了一站到底……

而且,还进了东宫!

得了旨意她很有些消极怠工,但今天也不想第一日便因言语有失落地成盒——毕竟现在才康熙二十八年,距离太子废黜幽禁至少还能躺二十几年呢。

但她这霉运显然还没结束,这不,她才开口正主就来了。

程婉蕴趴在地上暗叹了口气。

“都起来吧,瞧你们谈在兴头上,是我不让通传的。”皇太子胤礽大步进来,经过李氏身旁时停下来道,“你身子不好,自己家里,不必拘礼。”

“谢太子爷体恤。”李氏被金嬷嬷搀起来,悄悄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又连忙指挥小宫女重新上太子爱喝的君山银针,自己拿捏着坐到罗汉榻左侧下首的椅子上。

太子在塌上坐定,程婉蕴才跟着杨格格起身,她趁着起来这功夫,偷摸着瞄了一眼传说中的太子爷。

太子正侧头同李氏说话。

“月锦因病出去,别忘了常送些吃用去,好叫她安心养病。”

太子还是个少年人,十五六岁的样子,声音清朗,个子格外高,身形看着偏瘦,但他骨架大并不显单薄,约摸是皇子自幼学骑射的缘故,他皮肤不是很白,但胜在眉眼生得特别好,眼型深邃,眼尾微翘,唇不薄不厚,唇角略显钝圆,便衬得整个人看起来清俊明朗、温润端方。

程婉蕴瞄完连忙又低头盯着自个脚尖。

脚尖酸疼,她是进宫以后才开始学着穿花盆底的,现在也不是很习惯。

“自然月月不落都送去的,”李氏面色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只是跑腿的太监每每回来,都说林姐姐不见好,只怕是……”

太子默了半晌,良久方道:“这是每个人的命数,但她既是毓庆宫的人,你我该尽的心也得尽到,回头再打发人去请几个好郎中,只要医术好的不拘多少银钱都叫来瞧瞧,再去打听打听她家里人还有没有在京的,好歹叫见上一面。”

李氏连连应是。

太子这才将目光落到一旁立着的两位格格身上,温声道:“你们也坐吧。”

二人并肩谢了恩,款款落座。

他接过李氏亲自奉上的茶,轻撇浮沫低头饮了一小口,将下首正襟危坐的两个格格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杨格格不必说,家里定然是请过老嬷嬷教导的,从头到脚都是精心打磨的痕迹,坐也只坐了个边。

程格格……

太子打量过去的时候,她好似才突然发现她与一旁的杨格格坐姿略有不同,很是犹豫了会,这才悄悄地、打量着没人注意似的,一点一点把臀往外挪,好容易也学着贴边坐了,才大大松了口气。

太子借着喝茶,掩住眼底闪动的笑意。

这个程氏,真不像宫里教过的人。

他今儿心绪不算好——他刚得了新的受课业师:詹事府詹事汤斌、少詹事耿介及吏部尚书达哈塔。这三位都是饱学之士,太子听过他们的才名,也读过他们的文章,能得这样的师傅他原本很是欣喜。

但他卯时到上书房便被兜头浇了一头冷水——三位师傅巍颤颤地跪在门口向他行君臣之礼,每每要同他说话、听他背诵都要先下跪。

汤斌、耿介已年逾古稀,一堂课下来冷汗淋漓,几乎站都站不起来。

太子不论如何劝解都劝解不动。

散了学,他贴身伺候的太监何保忠打听回来,说昨个伴驾的是惠妃,跟万岁爷笑着抱怨了句:“现如今这些师傅罚起人来也太狠了些,大阿哥叫罚得一宿一宿地抄书,我问了一句才知不过写错了几个字罢了,说到底他们也是奴才,哪有这样折辱主子的。”

半句话也没提到太子,可没过半个时辰,乾清宫的旨意便下来了。

回毓庆宫的路上他绷着脸走得急先锋般,便是憋了一肚子气。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各宫的明争暗斗就没有停过,可他不仅没有当额娘的替他事事筹谋,还成了谁都想扒拉一下的活靶子。

他唯有依靠皇阿玛,可叹的是连皇阿玛也不仅仅是他一人的皇阿玛。他就像颗滚到草窝外的鸡蛋,一群苍蝇时时围着叮,只要松懈一刻,甚至能被人一脚踩碎了。

过不了两日,他不尊师重道、折腾师傅的话很快就能飞遍朝野,这是一定的。谣言并不止于智者,而是为智者所用。

这也是老把戏了,却屡试不爽。

太子生着气,脚下走得又快,何保忠带着一溜太监、哈哈珠子在后头撵得气喘吁吁,好歹在进后殿前把话交代了:“爷,凌嬷嬷一早差人来说,两位格格已经到了。”

太子脚步一顿,才想起改转道去瞧一眼。

李氏刚失了孩子,又要料理新格格入府的事……胤礽叹了口气,他这毓庆宫里的人,万岁爷日日训诫不说,太后、皇贵妃、贵妃、四妃给的委屈也没少受,宫女太监更是杀一批换一批,人人自危。

因此,他总想着能护着点的就护着点。

没让通传也是想暗中瞧瞧两个格格的品性,谁知一腔子怒火叫程氏一句呆呆的话浇灭了。

她这份纯真,也不知能保留多久。

太子没在后殿呆多久,也没和两个格格多说话,只问了两人的名字,乾清宫的太监便急吼吼地来请了。问明见驾之处在南书房,大臣们也在,李氏马上请凌嬷嬷、金嬷嬷自去安顿两个格格,自己则马不停蹄伺候太子换上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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